重访西班牙(6)－光辉的太阳海岸

2023-01-26 05:01

在法国的地中海岸边，有世界驰名的蔚蓝海岸，而在西班牙的地中海岸边，则有享誉世界的太阳海岸(Costa del Sol)。我曾在夏季开过被认为是最奢华、最富有的蔚蓝海岸，沿途经过的戛纳、昂蒂布、摩纳哥和芒通等地，到处都是富豪的游艇。那能让眼眸沉醉的湛蓝，那能让心情舒畅的阳光，是为什么蔚蓝海岸成为非富即贵的人们首选度假地的原因。

我不知道夏日里的太阳海岸是不是达官显贵们的钟爱之地，但冬日里的它却是我们的钟情之处。除了日日明媚的阳光和不冷不日的天气以及随处可见的湛蓝外，这个长200多公里的太阳海岸还连接着近百个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小城镇，其中就包括让安达卢西亚卓尔不群的白色小镇，弗里希利亚纳(Frigiliana)即是其中之一。

阿尔梅里亚

内尔哈

从太阳海岸中心的马拉加到弗里希利亚纳，我又穿过了无数山洞，绕过了无数盘山道，才最终来到小镇上的制高点－利萨城堡(Castillo de Lizar)。站在城堡上，我眺望着这个曾多次被公认为“西班牙最美丽、保存最完好的白色村庄”，去遥想它当年的光辉岁月。虽然当我开车沿着小镇边缘开到城堡时，我并不觉得只有2千多居民的它比太阳海岸的白色小镇米哈斯漂亮，也不觉得它比大西洋岸边的白色小镇贝赫尔－德拉弗龙特拉出众，但它们三个都留有鲜明的摩尔人建筑色彩却是不争的事实。

跟这两个小镇一样的还有，弗里希利亚纳也可以俯瞰地中海，也留有腓尼基人的足迹，这里发现了腓尼基人的螺旋纹陶器和青铜制品即是佐证。而在腓尼基人来到之前的公元前4千年，这里便有人居住，考古学家们在这里的洞穴中发现了新石器时代的儿童头骨。腓尼基人后，便是迦太基人和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堡垒的古罗马人，五世纪初堡垒被席卷西班牙的蛮族汪达尔人摧毁，小镇成了荒芜地带，直到摩尔人的到来。

弗里希利亚纳

摩尔人最先围绕着罗马堡垒定居，他们在山坡上开凿梯田，从高山引水灌溉，发展了当地的农业，并种植了大片葡萄园，这里的葡萄干、无花果、甘蔗和蚕丝等远近闻名。这样的富庶最容易遭海盗惦记，于是公元9世纪末摩尔人建造了占地面积4千平方米的利萨城堡，用于防御海盗。当基督教军队于1487年首次到来时，他们并没有屠城，而是对宗教采用了宽容政策，让基督徒、摩尔人和犹太人和平共处了约100 年。但是，在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的查理五世之子菲利普二世统治西班牙时，他对这里起义的摩尔人实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这场该地区历史上最血腥的战斗被称作弗里希利亚纳岩石战役(Battle of the Penon de Frigiliana)。战斗中利萨城堡被基督徒摧毁，如今这个城堡几乎连“渣儿”都不剩。

闪烁着夺目历史光辉的弗里希利亚纳今天或许默默无闻，但它却出现在了爱尔兰的一首歌里：“Summer comes around each year. We go there and they come here. Some jet off to … Frigiliana.” 正当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城堡上俯瞰着白色小镇，眺望着湛蓝的地中海，感慨小镇的劫难之时，一个导游带着三个客人爬了上来。导游很热情，告诉我免费带我们去看摩尔人留下的灌溉系统，说他们留下的水渠和水力系统今天仍在使用，还指着高高的贝蒂科斯山分支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说，山的另一侧就是滑雪胜地格拉纳达。我望着那片群山，心想，怪不得我在格拉纳达时冻得要命，就是这个有着数座3千米以上高峰的大山阻挡了地中海的温暖水汽进入。

弗里希利亚纳城堡

弗里希利亚纳水渠

我带着对摩尔人的崇敬开往太阳海岸的另一座小镇，离弗里希利亚纳不到10公里，有着“欧洲阳台”(Balcon de Erupa)美誉的内尔哈(Nerja)。到达内尔哈时，已近黄昏，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丽。虽然它也是摩尔人风格的白色小镇，但它窄窄的街道很多都是马赛克的石子路，这让它看上去比别的小镇“段位”高出去不少。事实上，背靠内华达山，面向地中海的它的确是太阳海岸中最耀眼的一座小城。据说15世纪时当地人在海边峭壁上建了一座圆形露台，19世纪末的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二世来到这座露台后，大呼：“这不就是欧洲阳台吗？” 于是内尔哈便被赋予了“欧洲阳台”的殊荣，从此名扬天下。

内尔哈的名字，也出自摩尔人。在阿拉伯语中，它的名字意为“丰富的泉水”。这里有一个西班牙最知名的溶洞(Cueva de Nerja)，溶洞目前已经探明的有5公里，据说里面有一座号称世界第一的32米高的石笋。更神奇的是，考古发现溶洞里4万年前就有人居住，这些人还在洞里留下了壁画。我们想走进去看看这些神秘的壁画，可以我们到达时，它已关闭。

内尔哈

不知道是腓尼基人没看上这里还是考古学家们没找到证据，至今人们都不知道影响了地中海岸数千年历史的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是不是来过这里，人们只知道古罗马人在此地建立了三个定居点。这个被称做“沉睡渔村”的小镇到摩尔人光临时才苏醒过来，他们让此地的农产品和丝绸在公元10世纪就在整个穆斯林世界和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市场上享有盛誉。今天，这个2.5万人口的美丽小镇成了北欧人、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的度假胜地，很多英国人还选择在这里退休，只因这里一年四季的明媚阳光和如画景色。这如画景色，让内尔哈成了广受欢迎的儿童电视连续剧《Verano azul》的取景地。

我们在夜幕中穿梭于老城的大街小巷，去寻找米其林餐厅。小巷同所有的白色小镇一样，曲径通幽，但并不复杂，至少我们没走丢。好不容易在老城找到一家米其林，可它关闭，无奈我们只好随便在主街上找一家西班牙餐厅。老城里的主街上人声鼎沸，家家餐厅都座无虚席。我们去的这家餐厅海鲜做得很好吃，就是性价比有点儿贵。哎，谁让内尔哈是旅游胜地呢。

内尔哈

吃完晚饭的我们走入“欧洲阳台”所在的卡瓦纳广场(Plaza Cavana)，没想到，这里的人更多，但也更漂亮。不长的广场街道旁都是挂着彩灯的棕榈树，“欧洲阳台”上矗立着发光的圣诞灯柱，我们在广场上还刚好遇到了一群吹吹打打的乐队走向萨尔瓦多教堂(Parroquia El Salvador)。这个建于17世纪的教堂小巧玲珑，也是通体的白色，在多彩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圣洁。我太喜欢这里了，可是站在“欧洲阳台”上，地中海的美色我却一丝也看不见。为了不留遗憾，第二天天没亮，我把我家的两个“小跟班”扔在车里，一个人又跑去了“欧洲阳台”。

这时已经早上8点多了，可是整个小镇还在沉睡，只有清洁工人在工作。“欧洲阳台”上圣诞树的霓虹灯已熄灭，几乎无人的广场上冷冷清清，跟前一天晚上的人声鼎沸大相径庭。不过，地中海的美景在太阳即将破晓时却开始慢慢呈现。我从广场一边的楼梯走下，楼梯旁边是种着棕榈树的酒店，酒店下方是细沙滩。灯光下的它们在天边微红的映衬下，呈现出一幅令我心醉神迷的画面。我站在沙滩上，吹着微暖的风，看着轻推的浪，听着海鸟的鸣唱，很庆幸自己可以独自一人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卡瓦纳广场

萨尔瓦多教堂

天边的彩霞越来越亮，我绕过海滩，从“欧洲阳台”的另一侧走回了广场，然后走去了“阳台”，我要在这里迎接太阳神拉的到来。我看向太阳的光辉，觉得它就跟太阳海岸的光辉一样，都悦人眼眸，都让人心潮澎拜。可就在我等待太阳升起的时刻，我看见一层薄云遮住了天边。我以为我不会像在直布罗陀一样看见完整的日出了，同时也担心我家的两个“小跟班”等得着急，于是转身离去了。

可就在我开往地中海岸的阿尔梅里亚(Almería)时，我在路上刚好看到了破云而出的朝阳。看着它红彤彤的“笑脸”，我感觉我的心情莫名地舒畅。阿尔梅里亚距离内尔哈近150公里，因而到达这里时，已日上三竿。虽然它已不在太阳海岸范围内，但直面地中海的它也跟内尔哈一样，都在有着鲜明摩尔人特色的安达卢西亚内。我直接把车开去了阿尔梅里亚城堡(Alcazaba of Almería)，我要去那里居高临下细数这里的流年。

“欧洲阳台”上

跟弗里希利亚纳和内尔哈这两个人丁不旺的小镇不同，阿尔梅里亚是一个有着20几万人的城市，而且它还跟直布罗陀旁的阿尔赫西拉斯一样，是一个重要的海港。当然，它也跟地中海岸的很多城市和小镇一样，闪烁着悠长的文明光辉。

作为靠近地中海的城市，它的建成肯定跟腓尼基人有关。当腓尼基人在这里奠定了基业后，古罗马人在罗马帝国时期让它成为了帝国的一个重要大港口。不过，给这座城市带来荣光的，还是摩尔人。在阿拉伯语中，阿尔梅里亚意为“瞭望塔之城”，可见它的战略地位多么重要。它的西面和北面都是山脉，我们就是在开往这里时见到了在西班牙难得一见的雪山。东面是通往罗马的河谷和三角洲，发源于内华达山脉的安达拉克斯河(Río Andarax)是它东部的自然屏障，南面直面地中海，港口和海岸线从这里向外延伸，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海湾。这样的地理位置不管哪个统治者在位都不可能不垂青这里。

阿尔梅里亚城堡

我们不知道罗马帝国时期这里的繁华，但我们却知道是把后倭玛亚王朝带入文化鼎盛时期的阿卜杜勒·拉赫曼三世使这里重新变作了一个繁荣的商港和海军基地，丝绸业是当地的经济支柱，而丝绸、石油和葡萄干则是这里的主要交易商品。同时，这里也是主要的奴隶贸易中心。阿尔梅里亚在后倭玛亚王朝时变成了西班牙在地中海的门户和贸易集散地。

随着后倭玛亚王朝的垮台，阿尔梅里亚成立了一个独立王国。王国从北非的马格里布进口靛蓝染料和羊毛，从埃及进口亚麻布，并向外出口铜和备受追捧的纺织品，一度十分富裕。富裕和战略地位重要的结果就是容易被人争夺。后倭玛亚王朝灭亡后，穆斯林的格拉纳达和瓦伦西亚王国对它多次围困不说，远在罗马的教皇也鼓励参加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基督徒征讨地中海岸的穆斯林。于是，自称“全西班牙皇帝”的阿方索七世在12世纪中叶率领着加泰罗尼亚、热那亚、比萨和法兰克的基督徒，开始了对地中海沿岸富裕城市的十字军东征，阿尔梅里亚自然逃不过去。

阿尔梅里亚

阿尔梅里亚城堡

可基督徒占领这里只占领了十年，阿尔梅里亚就被摩尔人夺了回去，但因基督徒占领这里时穆斯林大量逃亡，因而即使城市重回摩尔人怀抱，阿尔梅里亚也无法重现当年的辉煌，之后它并入了格拉纳达王国。在王国内时，它跟马拉加一起成为了王国的重要战略港口，也成为了海盗和持不同政见者的避风港。

让这座城市遭到重创的是14世纪初阿拉贡王国的军队对它的残酷围攻，16世纪发生的四次地震最终摧毁了这座城市。18世纪时，这里发现了丰富的铁矿，阿尔梅里亚因为英法两国公司的到来才恢复了繁荣和重要的战略地位。不幸的是，好不容易“缓过气儿”的它在1937年的西班牙内战时，遭到了德国海军的炮击，它又受到了严重破坏。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倒霉事，再光芒万丈的阿尔梅里亚也会暗淡下去。不过，我们仍然能从恢弘的阿尔梅里亚城堡看到它曾经闪耀的光辉。

阿尔梅里亚

阿尔梅里亚城堡

城堡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壮丽的城墙绵绵长长，彰显着城市当年的雄姿。这个建筑群也由阿卜杜勒·拉赫曼三世所建，后不断被扩建，曾经包括双城墙、雄伟的城堡和大花园以及一座清真寺，它是安达卢西亚穆斯林要塞中除了阿尔罕布拉宫外的第二大要塞。当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的“双王”征服这里后，他们又修建了第三层城墙，这是我们去过的城市中唯一有三重墙的。可惜城堡在地震中被摧毁大部分，但只剩一部分的它还是成了电视连续剧《权力的游戏》的取景地。

虽然这个宏伟的建筑群已经很让我们惊讶了，但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在城堡的最高处，矗立着耶稣的雕像。他张开双臂，眺望着地中海，似乎在欢迎阿尔梅里亚重回基督的世界。我们去过欧洲很多城市，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耶稣的雕像被放置在城市最高处。

阿尔梅里亚城堡

耶稣雕像

阿尔梅里亚主教座堂

我们没敢跟耶稣站在一起去远望地中海的湛蓝，而是在他的台阶下望向那片文明之海，也望向阿尔梅里亚的老城，那里有老城的地标－阿尔梅里亚主教座堂(Catedral de la Encarnación de Almería)。教堂在市中心，可这里一点儿也不繁华，跟马拉加是天壤之别。但这里的教堂却很独树一帜，它是西班牙唯一一座建于16世纪的具有堡垒性质的大教堂。教堂呈现出的晚期哥特式和文艺复兴时期过渡的建筑风格，以及后来的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特色都让它的外表看起来别出心裁，而门前种着的两排棕榈树更让它与别的教堂与众不同。让它与众不同的还有它的波托卡雷罗(Sol de Portocarrero)太阳浮雕。此浮雕的人脸上饰有缎带，代表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

如今，这个“太阳”已成为了阿尔梅里亚的象征。它在几个世纪里都照耀着阿尔梅里亚，使其“蓬荜生辉”，让它“望天空云卷云舒”，“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路线

内尔哈餐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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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lily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