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埃及行(3)：尼罗河之殇

给古埃及人带来粮食和财富的神圣尼罗河，就像古埃及人的空气。离开它，古埃及人就无法呼吸。在古埃及的文学作品中，赞颂尼罗河是最重要的主题。“万岁，尼罗河！你来到这片大地，给埃及以生命。你来了，快乐也随之到来。在你的光中，大地欢欣雀跃，生命有了供养。你创造了文字，创造了圣典，成就了一切。你是欢乐和希望永不枯竭的源泉。神圣浩瀚的尼罗河啊，我们永恒的母亲。” 这位“母亲”的重要性，就像电影《开罗时间》(Cairo Time)中的男主说过的埃及谚语：“Once you drink Nile water，you will always love it。”(一朝浅饮尼罗水，万水千山总恋它)

尼罗河

尼罗河，是上帝给古埃及的赠礼。什么时候古埃及人开始享受这个礼物我们不得而知，但从我们知道它的那一天起，它的欢乐，它的忧伤，就锁住了我们的双眸。我们渴望，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流光里，把它的繁华，它的落寞，一章又一章地书写，穿过时光的罅隙，晕染季节的眉梢，在红尘深处，还原它一树花开的美丽。

在古埃及神话中，尼罗河是生命女神伊西斯的眼泪。失去丈夫的伊西斯女神心碎不已，整日痛哭流涕，最终她的眼泪化作了滔滔的尼罗河水，为古埃及人送去了新生，也送去了哀痛。

尼罗河

有人说，在古埃及祭司曼涅托划分古埃及王朝的年表里，记载着古埃及曾被神统治，也曾被神与人共治的历史，这两个阶段加起来共近3万年。可惜，因为原稿的被毁，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不过，古埃及人认为，众神是天上的星辰，而国王则是星辰们在地上的投胎。上帝遣派这些投胎的众神们来管理人间，却未料到人类如此贪婪。他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在他赐予的尼罗河岸，几千年来不停上演着利欲熏心，令他心碎的大戏。

根据教科书上的说法，当埃及重要考古发现，纳尔迈石板惊现于人世的时候，古埃及的统一时间随即被人们设定到了公元前31世纪，而那个纳尔迈也被定为古埃及的开国元勋，他的王朝被定为第一王朝。之后人们就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第一与第二王朝的详细记录，只知道古埃及在第二王朝，也就是公元前29世纪，进入了青铜器时代。

尼罗河

纳尔迈石板

当时光的慢牛走了几百年后，古埃及进入古王国时期的第三王朝，定都上下埃及分界线的孟菲斯，那是真正大一统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古埃及出现了一个大神级的人物。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帝派来教化人类的，总之，他学识渊博，智慧过人，是古埃及医学的奠基人，也是诗人、法官及卓越的建筑师。他成立了历史上第一所医学院，能治疗腹腔、膀胱、直肠、眼疾、皮肤等200多种疾病。他还设计建造了梯形金字塔，是历史上第一位留下姓名的建筑师。存在不到100年的第三王朝，在上帝的庇佑下，尼罗河每年定期合适地泛滥，国家安定，社会繁荣，新城市不断兴起，百姓安居乐业，政治经济文化协同发展。在这期间，古埃及人学会了星象和天文学知识，创建了人类最早的太阳历。那是人与神和谐共存的年代。

埃及

虽然古王国的第四王朝在正史中被记载是伟大的金字塔时代，但事实是否真是如此还值得商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古埃及人此时在国泰民安的状况下已经开始膨胀。他们不断向南用兵，征服盛产金和铜等矿产的努比亚，向西征服利比亚部落，向东征战西奈半岛，而且远征出产乳香、黑檀木、没药、乌木、象牙和野生动物等的蓬特。乳香这种芬芳的树脂是制作熏香的重要原料，而没药用于寺庙的的祭祀和化妆品制造。不知道第四王朝的国王们有没有受到神灵的保佑，反正他们的社会财富极具增加，人们的私欲也随之膨胀，连接神与人的祭司集团日益强大，最终把国家改头换面，建立了第五王朝。

由祭司建立的王朝当然看起来更虔诚。他们兴建大量庙宇，还竖起了巍峨的方尖碑，方尖碑的顶端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显示出神的无边威力。与第四王朝一样的是，为了敬神也好，为了私欲也罢，古埃及人持续不断地与努比亚、西亚和利比亚发生军事冲突，创建了世界上有记录以来的最早的海军，同时也开展商贸活动，开辟了尼罗河三角洲到叙利亚的海上通道并派遣舰队访问篷特。

埃及

当古埃及人的横征暴敛持续到第六王朝时，古埃及出现了据说世界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国王－佩皮二世(Pepy II)。这位据记载在位长达94年的国王和第六王朝的其他国王们一起，先后5次远征西奈半岛和巴勒斯坦，并对非洲内陆腹地进行最早的探险活动，在对外扩张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可正当佩皮二世的子孙佩皮六世为扩张领土在外征战时，上帝的警告来了，让自己的女儿，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军队进攻古埃及本土。佩皮六世无法回国，只能把权利下放给各地省长，命他们抵御外敌。这个决定间接断送了整个古王朝。

当上帝的警告没有发生作用，上帝开始了对古埃及人的真正惩罚。在第六王朝末期，尼罗河水常年泛滥不足，古埃及陷入旱灾之中，这让因穷兵黩武而让古埃及经济大受破坏的第六王朝雪上加霜，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座古墓的墓墙上，用象形文字记述着：在古王国末期，整个上埃及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大饥荒，以至于许多人开始吃自己的孩子！

埃及

饥荒让国王由天上的神变成了地上的人。人们开始怀疑国王的神力，国家陷入了信任危机。与此同时，省长们凭借手中国王授予的军事大权，借机发动叛乱，古埃及进入了中国式的战国时代，历经4个短命的王朝，史称第一中间期。在我的字典里，古埃及和谐、昌盛，如伊甸园般美好的社会此时已画上句号，神人共治古埃及的年代一去不复返。

转眼，时光的飞船，载着古埃及人穿越春夏秋冬，再次进入大一统时期，统一的中王国定都底比斯，也就是今天的卢克索。此时的国王，已经不是神的化身，更不能靠神力治理尼罗河。虽然中王国打着大一统的名号，但中央政府与地方贵族矛盾几乎贯穿始终，很多国王死于谋杀。当第11王朝的最后国王死于非命后，他的宰相建立了第12王朝。在尼罗河水的滋养下，中王国大力发展对红海沿岸、地中海和西亚的商业贸易，对外也继续进行军事掠夺，扩大古埃及版图，把边界扩展到第二瀑布和第三瀑布的中间地带，还打通了去往东南部非洲的商路，收获了象牙、乌木等珍贵奢侈品原料。

埃及

没有神灵加持的中王国在尼罗河水的涨涨落落中度过了300多年的岁月后，迎来了一位女国王塞贝克涅弗鲁(Sobekneferu)。此时，中王国已到了垂垂老矣之际。虽然中王国的国王们一直在清除渗入古埃及的外部势力，守卫古埃及的边界，却未能阻止努比亚人、利比亚人和西亚人的进入，而在这批人中，有一伙来自西亚的希克索斯人，最终为中王国敲响了丧钟。

中王国时期商业的大发展又让人性的贪婪蠢蠢欲动，而大规模水利工程和采矿项目的上马也让本土劳动力捉襟见肘。于是希克索斯人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小商贩、劳工、雇佣军等被招进古埃及，居住在商路既可以一路向北抵达地中海，也可以向东进入黎凡特等亚洲地区的富庶三角洲地带，不过，他们却是住在这个超级港口城市的贫民窟里。在这里，他们磨刀霍霍，在上帝又对古埃及人的过度膨胀而实行惩罚，让尼罗河水再次泛滥不足，引发多年干旱后，这群潜伏在古埃及境内的游击队凭借锋利的青铜匕首、大盾、锁链甲、还有复合弓、骑兵以及马拉四轮战车等精良无比的武器装备，把从未见过马的古埃及正规军吊打，古埃及进入进入动荡的第二中间期。

埃及

这些西克索斯人有点像侵入中国，建立北朝的鲜卑人，也像让米诺斯文明随风而去的迈锡尼人。这些野蛮的民族一方面把比他们先进得多的文明“打翻在地”，另一方面也把自己的彪悍融入了先进文明中。当古埃及人从西克索斯人这个“师傅”那里学到技艺之后，这个“师傅”也就饿死了。随着阿赫摩斯一世的继位，动乱的第二中间期随之结束，古埃及又一次迎来了大一统时期。只不过，这次的大一统因注入了西克索斯人勇猛杀伐和先进武器的基因，古埃及人已脱胎换骨，拉开了古埃及帝国时代的序幕。新王国在凯歌高奏中走上历史舞台，“法老”称号也正式诞生。

在这个时代的400多年里，众多法老继续为了黄金和矿产等进军努比亚，最终将整个努比亚纳入囊中。又一路冲出西奈半岛，占据了迦南，将帝国版图扩大到整个叙利亚。在东进争夺叙利亚的过程中，古埃及人第一次遇到了真正势均力敌的强大对手－赫梯帝国，最终爆发了人类历史早期最激烈的战争－卡迭石之战(Battle of Kadesh)，并签订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和平条约。

尼罗河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出现了“武则天”式的著名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和让古埃及成为当时世界上最有钱国家的图特摩斯三世，以及发动了历史上最早，也是最失败宗教改革的埃赫那吞，还有那个著名“法老诅咒”的图坦卡蒙和既有雄才大略，又对爱妻柔情似水的拉美西斯二世等等，这些法老个个如雷贯耳，个个名垂青史。

可是，因长期借助于神权来维持王权，所以获得大量财产的神庙祭司阶层权力越来越大。当埃赫那吞法老，也是阿蒙霍特普四世(Amenhotep IV)试图挑战祭司集团无果后，贪婪的祭司集团，这个对王权威胁的最大毒瘤就再也无法除去，最终新王国被祭司集团分了蛋糕，王权再次分崩离析，古埃及进入了长达400多年的第三中间期。

尼罗河

上帝对古埃及“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警示让古埃及人吞食了自己“作”的苦果。第三中间期后，古埃及再也得不到上帝的助力，像自由落体一样滑落。从第三中间期后期开始，古埃及就成了赌桌上的骰子，被甩来甩去。利比亚来了，努比亚人来了，亚述人也来了。当波斯人把古埃及并入波斯帝国后，古埃及也正式寿终正寝，而此时中国还处在百家争鸣的春秋时期，离开启中央集权的大门还有400多年。再后来，古希腊人、马其顿人、罗马人、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等等，都来了，古埃及文明不再是主导。

被上帝赠与的尼罗河就这样在数千年里目睹着厄欲难填的人类在自己的两岸兴风作浪。在古埃及灭亡后，尼罗河依然看着马其顿人建立的托勒密王朝起高楼，之后楼塌了。随后，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奥斯曼帝国、拿破仑领导下的法国和大英帝国，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国像走马灯似地从伊西斯女神的泪水中趟过，伊西斯女神的清澈目光逐渐在风尘中暗淡。

尼罗河

埃及，这块曾经被上帝拥抱过，但如今已繁花落尽的土地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一下拿破仑。是他，在侵略埃及时，带来了170多名各行各业的学者和各种研究设备，对古埃及文明进行考证，最终促成了埃及学的诞生，使古埃及文明没有消失在星辰大海，而是让它的呼吸纵然在千里之外，也给了后人永不失联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