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between Lakes （29）—— 1998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进入空前的忙碌中，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带一匹野马回来竟然这么麻烦。

首先，我们现有的马厩它都不能用，因为它连碰都不会让人碰，更别说牵着它进进出出马厩了。所以，Carter最先入手的事情，就是给它建一个Mustang pen。当年Maggie还在的时候，她建了好几个Mustang pens，但是后来都被Charlie拆掉了。也许是因为那里靠湖边比较近，他和Laura就在那儿建了一排小木屋给客人用。

这一次，给我们留的时间比较紧，于是Carter就把原来飞机库外面的空地圈出来一个训练场和一个Mustang pen，机库改装成临时草料场和工具间。尽管未经训练的野马很少攻击人类，它们的本能反应都是躲和跑，但是它们的力气大性子野，所以Mustang pen都是要用铁架子焊起来的，高度也要比马高出很多，以防它们冲出去或者跳出去。临近圣诞假期本来人手就紧张，Carter不想再麻烦别人，就只有他和Angel在弄这个，从早忙到晚十分辛苦。

其实，当然就是竞拍。

每个参与的人都选择了自己的Top 10，随后填意向书，这些野马就会被主办方定出一个起拍价格，通常是在300-1000元左右。等野马训练出来以后，会参加收养大会，很多人会来选马。最终拍卖出去的价格，减去训练前竞拍的价格得出的利润部分，trainer可以得到一半。一般来说，Trainer看中的野马都比较接近，自然就会有竞争和加价，这个过程就非常考验眼光、经验、节奏，还有时机的把握。

老实说，自从我来到Moon dance之后，还没有见过Charlie如此激动过，感觉他浑身的热情都被点燃起来了，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超出一切。他仔细看了我们的录像，还有BLM贴出来的一部分影像资料，包括每一匹马的身高等等。他告诉我，以前竞拍都是他作主的，跟所有的牧场主斗智斗勇，打过很多场漂亮仗。

“你看这匹，”Charlie指着6442，问我：“你猜猜它为什么起价就这么贵？”

“长得好看吧？”我说：“还能为什么？”

Charlie冲我翻了一个白眼，耐着性子放了一遍录像，说：“再看看？”

“你就不用跟我浪费时间了，”我丢下笔，对他说：“看一百遍我也看不出原因来。”

“他们都认为6442的步态非常漂亮，当然，我也同意，你看它这几步路走得。。。”Charlie兴致勃勃地说：“他们想训练出来后作为马术的马匹，那么价格就高出天际了。但是，我个人认为，这个步态不是常态，是因为它紧张造成的。It will die out. 所以，它不值这么多钱。”

“那1998呢？”我问他：“它怎么样？”

“Thinking personality是肯定的，它想法很多。另外，肩膀有些不平。”Charlie又看了一遍录像，评论道：“她的Trot，老实说真不怎么样，但是她的lead倒还不错。你知道什么是lead对吧？就是你一开始总是把腿弄反的那个。”

我不理睬他，反正，他有机会就讽刺我几句。我只是问他：“能不能拍一下？她喜欢我。”

“可以，”Charlie毫不犹豫地说：“想要她的人不会太多，而且她出场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很有机会拿到一个相当不错的价格。”

1998被定价在400块，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但是，Carter对我说过，缘分这种事情很难解释，也许她就跟我特别合得来。更何况野马的质量本来就参差不齐，训练前后变化可能会很大。只要她没有在野外受过严重的伤导致身体变形，就完全可以接受。

除了野马的准备活动之外，假日的临近也带来了很多工作。好在放假的学生陆续回来，他们大多数在客房部和餐厅酒吧做工，小部分做fishing guide和骑马活动。随着打猎季节进入黄金时段，徒步露营团就被暂停了。我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我的肩膀和大腿都还不能承受巨大的背包重量和长距离的徒步跋涉。

尽管Charlie和Laura都对我照顾有加，但是我也不能真的把这种好意当成理所应当。他们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爸妈，照顾我不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我得心里有数。所以，我主动跟Laura谈了一下，尽量要恢复我的大部分工作，比如近距离的snowshoeing tour之类，我可以承受的项目。另外，Angel被Carter借走了，马厩里的那些工作我也可以接手。

Charlie对此不以为然，说：“Kiddo，你以前超时工作的假期，攒也攒够了吧？干嘛这么苛刻呢！”

于是，他总是三天两头揪住我让我看他准备竞拍，让我帮忙做笔记或者一些无中生有出来的事情，尽量把我留在他办公室或者主楼里面。而我就像Keanu一样，找到机会就夺门而出。

我告诉他：“我弟弟要来过假日了，到时候，我还真是要请假陪陪他的。”

我很想给他订了一个靠近湖边的小木屋，里面有小厨房，有小火炉，门口有fire pit可以点篝火。打开窗户就能看到Jade Lake，想去划个船，就只需要走几步路。我想，除了跟我相见团聚之外，他还可以跟小女朋友过上一个浪漫温馨的假日。

但是，我们决定得比较迟，等他订下机票，网站上已经显示sold out了。我不得不去找Laura，她很意外，说：“你怎么上网站去订呢？应该跟我说啊。”

“我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咬了咬嘴唇，说：“像这种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我想尽量自己解决。”

Charlie哼了一声，说：“跟1998一模一样，有必要这么多想法吗？你活得不累吗？”

“别担心，”Laura笑着说：“按惯例我们都是有保留房间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需要给咱们牧场的VIP啊！我给你一个屋子，正常收费，可以吧？”

“太谢谢了！”我特别高兴，抱着她自己转了一圈：“我爱你！”

“好了好了，”Charlie粗暴地打断我们，说：“明天就要竞拍了，我要你打起120分的精神来。”

“我能做什么呢？”我忍不住问。

“你得看着他拍，”Laura非常了然地说：“他不能没有观众，不能没有吹捧，不然多没意思？”

这天傍晚，我带着咖啡和点心去看望Carter他们。机库这边太偏了，我们很少有人过去，他们俩也懒得浪费时间过来，所以感觉好久没看见他们了。

训练场和Mustang pen都弄得差不多了，在最后的检查和加固，之前的杂草也全部清干净，整个区域都焕然一新。看到我带来吃的，他们俩停下手里的活儿过来跟我聊天。

我问Carter：“明天Charlie竞拍，你来吗？”

“当然。”他喝了一口咖啡，说：“肯定需要有人商量的，拍这个，特别容易冲动加价。”

“拍到以后呢？”我问：“是怎么取？还是有人送。”

“拍完我们就去取，”Carter跟Angle相互点个头，说：“我们俩。”

“这么赶？”

“不然就太靠近圣诞节了，BLM也要休假。”Carter说：“Trailer带着Mustang，开不快，来回得折腾好几天不止。”

我悄悄地问他：“我可以跟你去的啊，为什么你不选我？”

“我倒是想呢，”Carter摘了手套搂了我一下，说：“但是你经验不够，力气不够，有事你忙不上我。”

“噢，”我无奈地说：“好吧。”

“Terri，上次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Carter拉着我在草料堆上坐下，慢慢地喝着咖啡，说：“最近太忙了，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仓促催你说。等野马拉回来以后，我们俩会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训练它。什么时候你感觉想告诉我，都可以，好吧？”

我点点头。

“这几天有什么感觉吗？”Carter突然问我。

“关于什么？”我一时没有会意。

“Pea soup，”他说：“上次你说所有的感觉都不见了，后来有没有找回来一些？”

我慢吞吞地摇摇头，说：“没有。”

“It’s ok.”

“我觉得很愧疚，”我抱着膝盖，低着头，说：“我也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怎么了。”

“没关系，所有的不合理，背后都有它的合理性。”Carter安慰我道：“我还记得当初问你到这儿来找什么，你说：Change. 也许，你已经开始找到了。”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像Gary一样对我说，”我问他：“被陌生的疯子袭击，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大好事？”

“哈哈，他这么说的？”Carter笑了，摇头道：“那我倒不会这么直白，只不过，我能理解他的角度，也许有一定的道理。警察又来找过你了吗？”

“嗯，一次，还是那些问题。”我颇为无奈地说：“我问Gary，他什么都不肯讲。”

“那就算了，也许还没有结果。”Carter说：“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确实，他们都不说我也毫无办法。这一阵子都是过节的气氛，也没有人愿意总去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是眼前的竞拍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说起竞拍，我们多少都在电视上看过，大致的流程是清楚的。然而，竞拍野马的过程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以理解。两个主持人都是南方口音的老头，说话语速之快，口音之重，加上对专业术语不熟悉，从头到尾云里雾里，最后我差点在旁边睡着了。

Charlie十分兴奋，他的电脑操作速度不快，便交给Carter来按竞拍加价按钮。我对其他的都不关心，只想着1998，她盯着我看的眼神，特别温柔。

每一次主持人说了什么，在我听来完全就是和尚用飞快的语速念经，他们俩竟然还能讨论几句。每一次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反复问：“你们真能听懂啊？”

他们俩就哈哈大笑，Carter说：“听关键字就行了。”

整整三个半小时的竞拍，我一直到最后睡着了被摇醒，才知道我们拿下了1998，只要650块钱。

抱着一颗八卦的心，我拽着Carter问：“你看中的four white socks呢？”

“你真想知道？”他把屏幕转过来给我看记录：“6000.”

一旦拍下了1998，Charlie的态度就不一样了，立刻说：“他们就是头脑发热炒高了，1998这种才是潜力股，不信我们拿回来看。”

带着这样的期望，Carter和Angel用皮卡拖着一个trailer朝着Arizona出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