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后花园(2)：失落海边的文明
梁启超在《二十世纪太平洋歌》中说，“地球上文明古国有四：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是也”。《世界文明史》的作者称，“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古希腊、中国是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五大文明发源地”。不管是哪种说法，这些文明，除了古希腊以外，都诞生在大河流域。如果按照《最初的文明》一书对文明定义的三条标准，即城市、文字和复杂的礼仪建筑，那玛雅文化当仁不让会被列入文明之中。可是，玛雅文明却跟诞生在大河流域的文明不尽相同，很多学者认为它诞生在热带丛林之中。这是真的吗？
水乃万物之源。比中国文明晚近1千年的玛雅文明，应该也离不开水。墨西哥民间神话中说，玛雅先民居住在水草丰美，河流众多之地，那里盛产橡胶，城市美如仙境，有高度发达的文明，这就是中美洲的“文化之母”－奥尔梅克文明。随后，诞生于墨西哥湾沿海的奥尔梅克文明成果被玛雅人接手，奥尔梅克文明的余晖也与涛声一起消失在玛雅文明的光环之中。虽然此时的玛雅人尚处在石器时代，但却在天文、历法、建筑、数学等方面取得了斐然的成就，而其它的古文明，在生产力水平和玛雅人差不多的时候，压根没有文明的影子。玛雅人不按规律出牌的文明，是如何被创造的？又是如何失落的呢？
图卢姆
图卢姆
图卢姆
都说文明是融合出来的，但玛雅人的文明就像天外来客，没有谁能完全说得清楚它是怎么融合的。虽然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从拥有文字的玛雅城邦在纪念碑上记载历史的习俗中可以略知一二，但当这种传统在公元十世纪消失后，玛雅文明的脉络就像“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河水，消失于历史的汪洋大海中。
关于玛雅文明为什么在最为辉煌繁盛之时戛然而止的原因众说纷纭，我想也许跟米诺斯文明遭遇千年不遇的火山爆发相似，是天灾。至于是海啸还是瘟疫还是干旱还是水源枯竭不得而知。如果玛雅文明的消失是一个悬案，那玛雅文明的诞生则是另一个悬案。考古学家对玛雅金字塔进行挖掘之时，发现一口水潭，水中的微生物来自于1000多年前的印度洋。印度洋和玛雅遗迹所在的美洲大陆隔着太平洋和大西洋，这微生物是如何“越洋”来到玛雅人的居住地的？玛雅神话中说：玛雅人的文明、学问、科技、艺术、农业，甚至他们自己，都来自海洋。这海洋指的是太平洋还是大西洋还是印度洋呢？脑洞大开的人说，世界文化的源头来自太平洋已经沉没的姆大陆。在公元前五六千年之间，这里诞生了难以企及的文明。此文明向西影响中国、印度、埃及和中东，促使四大文明在这一时刻先后蓬勃而起，向东影响玛雅人。在相互融合的过程中，印度洋的微生物也被带入了玛雅人居住地。
不知道这天马行空的推论符合不符合逻辑，但不管怎样，由祭司、星相家、工匠和农夫所创造的玛雅文明在兴起、衰落、再复兴以后，最终神秘失落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的丛林里。可在离坎昆近2个小时车程的图卢姆(Tulum)，却有一处不是失落在丛林里，而是失落于海边的玛雅文明。在这里，我不但看到了玛雅文明曾有的光辉，而且又看到了诱惑我一生的Tiffany蓝。
图卢姆所在地
图卢姆
图卢姆
面朝加勒比海，建在陡峭悬崖上的图卢姆虽然没有奇琴伊察城邦的规模和气势，也没有城邦内名震天下的羽蛇神金字塔，但它却是唯一一个建立在海边的玛雅城市，且有奇琴伊察城邦没有的Tiffany蓝。这特有的，美丽至极的Tiffany蓝使其成为众多玛雅遗址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搭配着历史氛围，图卢姆成为墨西哥最上镜的地方。与奇琴伊察是玛雅古典中期时的重要宗教城市不同，图卢姆是玛雅文化末期的重要商业城市，在中国明朝时达到鼎盛，后被西班牙人征服70年后消亡。它的消亡并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因为人祸，是西班牙人带来的瘟疫让身体干干净净的玛雅人灭种。
最初名字意思为“黎明”，更名后的意思为“城墙”的图卢姆“香消玉殒”于海边，那它为什么会崛起在海边呢？靠贸易。图卢姆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天然的良港，这让它成为连接海陆贸易的基地，同时也被用作天文和军事观察站。墨西哥的盐，蜂蜜，动物皮毛，烟草，贝壳，香草等经图卢姆中转，通过水路抵达伯利兹、洪都拉斯湾，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等中美洲各地，而中美洲的商品也通过这里转往墨西哥重镇科巴(Coba)和其它城市。为了保护贸易，图卢姆被建成一座要塞，并用城墙加以保卫，在南北角和海岸悬崖上建瞭望塔和城楼，远眺加勒比海及断崖四周，使其成为易守难攻之地。
图卢姆
图卢姆
图卢姆
昨天的易守难攻之地今天已面目全非，被一位欧洲作家赞誉为“新大陆希腊人”的玛雅人也早已不在，但图卢姆岸边的Tiffany蓝却从未失去它夺目的光彩。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满目的Tiffany蓝里，我信步游荡在图卢姆，去寻找失落于海边的玛雅文明。
古城遗址不大，却保存尚好，代表着风调雨顺的羽蛇神庙守候在门口。这神庙的建筑艺术风格受奇琴伊察的影响，但底座却是玛雅建筑里极少见的圆形。不仅羽蛇神庙受奇琴伊察的影响，古城内60多栋由巨大火山岩石砌成的石头建筑也受奇琴伊察的影响，但也自成风格，这风格被称为“东海岸(East coast)”风格。不像奇琴伊察的建筑高大复杂，图卢姆的建筑小巧简单，表面覆盖灰泥，有模式化的雕刻和色彩鲜艳、对比强烈的绘画，这也许是政治中心和商业中心的区别。
在这些建筑中，以屹立于悬崖以上的卡斯蒂略神庙(EL Castillo)、降之神神殿(Temple of Descending God)和壁画神殿(Templo of the Paintings)最为有名。卡斯蒂约神庙是要塞之意，具有典型的玛雅文化特征。神庙顶部装饰着象征雨神的蛇头，柱廊和梁上雕刻着羽蛇神图案，通过主殿的阶梯两侧有两个小庙宇，内有祭坛，中央小神龛里有一个独木舟的标志，据说这里是力量的源头。这座图卢姆古城内最高、最令人注目的建筑，背靠悬崖，像灯塔一样指引着来来往往的船只进入图卢姆海域，俯瞰着惊涛、静望着流年。
图卢姆
图卢姆社会
图卢姆
降之神神殿与卡斯蒂略神庙紧挨在一起，因主入口的漂亮门楣上雕刻着“坠落之神”而得名，最初用来观察太阳的移动。这个神庙入口处有人头雕刻，建筑正面有壁画，内部有单独的密室。壁画神殿的装饰是图卢姆最好的，柱子、雕刻和两层楼结构也很特别，可能是西班牙人征服前，玛雅人最后修建的建筑。今天的这些建筑都无法重现当年的美态。据说，当年西班牙人航行至此的时候，被城墙包围的城市景观所震撼。这里的建筑都涂上了闪闪发光的红色、蓝色和黄色，火焰在海滨的瞭望塔顶端闪耀，一个“美”字了得！
卡斯蒂略神庙
卡斯蒂略神庙原型
壁画神殿原型
也曾红得耀眼，美得不可方物的还有当年墨西哥重镇科巴(Coba)的金字塔。跟图卢姆一个阴凉地也没有正好相反，科巴的金字塔要穿过热带雨林才会看到。虽然来来往往4公里的路并不长，但我的体力似乎在图卢姆的阳光下和Tiffany蓝的诱惑下已消耗殆尽。幸运的是，科巴有租自行车的，这省了我很多体力。
被5个泄湖环绕的科巴早早就被大规模的农业人口所控制，中心地区与周边散落的建筑向外连接着呈放射状的道路，这些窄小的道路最远可到100公里以外的加勒比海岸。虽然科巴遗迹的面积没有奇琴伊察或图卢姆的大，但这里却有玛雅文明史上最高的建筑，并允许游客攀爬的金字塔。虽然被湖水滋养着的这片土地孕育出了各种各样的参天大树和灌木丛，但高达42米的金字塔却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而且破破烂烂，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在炎炎烈日下攀爬120个台阶，每一级台阶都是对自己耐力和体力的挑战。爬上金字塔顶端，眼底是大片大片的热带雨林，一丝凉风吹过，抬头是古玛雅人心中天神所在的天空，敬畏之心悠然而起。
科巴的金字塔原型
科巴的金字塔
常说，太阳有升就有落，月亮有圆就有缺。不仅诞生于中国殷商时代的玛雅文明会由兴盛到衰落，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都会盛极而衰，古埃及文明、两河文明、爱琴文明和中国文明，无一例外。但历史有的时候就像有脚本一样不可思议。在爱琴文明消失后的几百年间，落后于爱琴文明的中国文明奋起直追，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与古希腊文明并驾齐驱，共同进入“轴心时代”。有意思的是，处在文明最边陲的小国秦国和罗马长驱直入文明腹地，差不多同时建立了帝国。更有意思的是，秦国以法家建立强权，而罗马靠法律强大。正是这殊途同归的治国理念，让秦国和罗马一骑绝尘，称霸天下。但文明并没有被灭掉，罗马接纳了古希腊文明，秦朝也把中原文明融进了血液里，开创出古罗马帝国和秦汉帝国。
历史就是那么神奇。之后，两个帝国同时被北方蛮族所灭。但中国有“天堑”长江，所以中华文明南渡，形成南北朝。古罗马帝国的南部是地中海，所以只能东移，建立东罗马帝国，却在东进的过程中不幸遇到强大的穆斯林，最后为之所灭，而西罗马帝国更是进入了长达千年的黑暗时代，直到文艺复兴。中国因为在南方保存了文明，又融合了北方少数民族的精华，所以开出了新花，隋唐帝国闪亮登场，中国进入盛世。虽然之后中国历经耻辱，颠沛流离，但中华文明依然生生不息。
科巴的热带雨林
科巴的热带雨林
如“长明灯”不灭的中华文明似乎总能在“山河破碎风飘絮”中侥幸脱身，却也似乎未给人类历史进程做出过里程碑似的贡献。今天崛起中的中国，“民族复兴”口号喊得震天响的中国，复兴的是什么呢？应该是信仰吧。什么信仰？男人的“仁义礼智信”，女人的“温良恭俭让”。有了全民族的信仰，“民族复兴”才不会是沙中建塔，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才指日可待：“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