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诉还休的意大利前言：不诉不休(1)

翻开浩瀚无垠的历史书卷，意大利，绝对是熠熠生辉的一章。当流年的风轻轻吹过，行走于光阴陌上的意大利，虽遇到的不都是姹紫嫣红的风景，却足够让世人景仰，让世人铭记。从波澜壮阔的古罗马帝国，到辉煌灿烂的文艺复兴腹地，意大利对世界文明的贡献，是交响曲，是奏鸣曲，是圆舞曲。它为世人谱写出的华彩乐章，应被永久印在历史的扉页上。

这华彩的乐章，今天依然在我们的耳畔萦绕。它，是金融市场上的祖师爷，首创了金融制度，包括股份制，商业汇票，债券，海上保险，国债及复式记账，复式记账是今天所有国家计算GDP的源泉。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世界一级方程式赛车法拉利，顶级跑车兰博基尼和玛莎拉蒂，都是意大利工艺制造的骄傲。流行世界的奢侈品牌乔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范思哲(Versace)、古驰(Gucci)、芬迪(Fendi)等，也来自意大利的手工制作。凭借着高端的材质，出色的设计，精湛的工艺，意大利的众多产品让世界各地的权贵富豪们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它的建筑、绘画、雕塑、文学作品，无不千古流芳。

意大利威尼斯

在这些耀眼的星空中，由意大利商人首创的商业承兑汇票，无疑是最亮的一颗星。它不仅是西方现代金融的第一个重大发明，也是所有其它后续金融工具的基石，更深刻并永久地改变了欧洲的社会结构。有了商业汇票的创新，国家间才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国际贸易；有了大规模的国际贸易，才可以形成跨地中海贸易的大市场；有了大市场，很多地区的精细化分工才可以展开；有了精细化分工，资本主义后来发展出的管理制度和金融制度才得以建立，资本主义才得以发展。所以说，汇票带来的信用革命，为之后的商业革命创造了重要条件。

可是，这个曾经在世界的舞台上引吭高歌的王者，却在近代的战场上无数次被称为猪队友，更在欧债危机中成为了“四猪”之一。打开记忆的闸门，回望历史的辉煌，意大利，梨花带雨，欲诉还休。虽说花无百日红，但在繁盛一时的古罗马帝国崩溃之后，是什么，让今天的意大利公投天崩地裂；又是什么，让意大利的民众企图通过脱欧来断臂求生？面对欧盟，面对欧元，面对自己的沧桑历史，意大利，敞开胸膛，不诉不休！

意大利热那亚

古罗马帝国创造的辉煌与成就，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古罗马帝国崩溃后，整个欧洲，包括意大利，被一轮又一轮的蛮族入侵，持续了近500年。当最后一波蛮族维京人退出欧洲大陆，也退出意大利之时，年轮的指针已指到11世纪。11世纪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拜占庭，即东罗马帝国比欧洲发达很多，是当时世界上真正先进，文明的地方，而欧洲，特别是西欧却是“蛮夷之地”。意大利北部，特别是威尼斯和热那亚，因拥有绝佳的地理位置而成为东部繁荣发达的伊斯兰世界和贫穷落后的西欧之间贸易的中转站。西欧急缺的香料和丝绸等奢饰品和其它制成品通过意大利北部城市源源不断输往西欧各国，而西欧的原材料和初级品也通过意大利北部的城市输送到伊斯兰世界。

为什么这些商品一定要经过意大利北部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却不经过也是环地中海的意大利南部城市呢？那是因为，中世纪时期，由于造船技术的限制，商船不可能横跨地中海，再经直布罗陀海峡，开进风高浪急的大西洋，转运到西欧的中心地带。如果在意大利南部卸货，路上距离要比在意大利北部卸货远得多。只有把商品运到意大利的大腿根部，再通过陆路运输，交易才更省时，省力，才更顺畅。

荀子说：“借助于车马的人，不必自己跑得快，却能远行千里；借助于舟船的人，不必自己善水性，却能远渡江河。” 凭借着各国造船技术受限制的天时和优越地理位置的地利，意大利北部成为南北贸易，东西贸易环流的加速器，经济在蛮族入侵后的欧洲大陆率先异军突起。富裕起来的意大利北部随之成为欧洲各国列强的觊觎之地。德意志的奥拓大帝，包括他的继承者们，都把执政的重心放在意大利，因为那里发达的贸易是帝国财政的主要来源，也是获得雇佣兵的财源。14世纪以后，法国经常染指意大利，不惜与教皇发生尖锐冲突。

意大利佛罗伦萨

那么，意大利北部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富裕的呢？

地中海气候让意大利北部的土地不能深耕，农业开发到中世纪中期时已接近极限。农业的逐渐衰落，让土地贵族感觉前景渺茫。在乡村庄园和城市生活的两种选择里，土地贵族们选择了城市。当这些土地贵族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意大利北部的封建等级制度也开始土崩瓦解。进入城市的贵族后代开始与城市富有商人家庭通婚，贵族头衔也开始允许买卖出让。薄伽丘说，骑士爵位落到这些商人身上，就好像马鞍子放在了猪身上一样不相称。意大利历史学家萨尔韦米尼也说：追究意大利一个贵族的根底，你会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商人。

商人与土地贵族们的融合让意大利的等级制度进一步松动，也让意大利经济开始自由循环，而真正开启意大利自制时代的是《康斯坦茨合约》的签订。随着1183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红胡子巴巴罗萨6次远征意大利北部的失败，长达近30年的战争结束，签订了《康斯坦茨合约》。《合约》规定，意大利北方城市联盟除了名义上效忠神圣罗马帝国之外，各大城市均获得完全的政治独立。至此，城市共和国在富裕的意大利北部相继出现，商人走上政治舞台，欧洲出现了第一个商人阶级执政的新时代，也确立了贸易主导政治的总原则。

意大利米兰

崇尚贸易至高无上的商人执政，让意大利北部的阶级等级制度快速摧枯拉朽，也让经济要素快速流动。封建领主带头进城经商，农民也摆脱了封建户口的枷锁，移民到城市从事手工业或参加航海贸易充当水手，使城市工商业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在没有机械的时代，重要经济要素的劳动力资源的自由流动促使了矿产、水利、道路、桥梁、税收权等经济要素的自由流动。经济要素的自由流动促进了市场分工、职业分工、行业分工等社会分工的精细化。精细化分工要求高效交换，交换需求加速了货币统一和金融深化，促使更多商业模式创新，刺激社会更多的民众投入商业活动，意大利北部的经济活力焕发出勃勃生机。

如果说北部意大利因为天时、地利让自己的经济有了发展的雏形，进而促成了等级制度的松动和经济要素的流动，那如果没有人才而带来的人和，意大利北部的经济无论如何也不会插上腾飞的羽翼。当时比北部意大利经济更发达的弗兰德地区的动乱，迫使具有高超工艺的师傅们进行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技术移民。他们的到来，奠定了北部意大利的制造业基因和工匠精神，形成了以威尼斯，热那亚，米兰，佛罗伦萨为四边形的工商业基地，为之后影响欧洲历史进程的文艺复兴打下了坚定的基石。

意大利比萨

插上腾飞羽翼的意大利北部在弗兰德工艺师傅们到来之后，迅速崛起，建立了广泛的商业殖民地网络。11世纪十字军东征之前，意大利商人就在君士坦丁堡，安条克，耶路撒冷和非洲海岸建立了第一批商业殖民地。12到14世纪，这些殖民地已经形成巨大的商业网络，遍及地中海、黑海沿岸和亚非欧3大州。

当意大利北部一飞冲天之时，意大利南部却因为缺乏贸易的地缘优势而导致经济一落千丈。这一差，就是千百年的差距。这一差，不仅在经济上，也在文化上，埋下了意大利南北难以融合的种子，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