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青春年少时 17。南腔北调
到了北海宾馆,我们排队办住宿的时候遇到一群从松谷庵回来的游客。他们大谈北坡如何秀丽,翡翠池清澈见底还可以游泳。大家一听都动心了。去松谷庵二十里山路全是下坡,应该很轻松。
帮主问:“我们不住北海宾馆了,改道松谷庵游泳去怎么样?”
大家一致同意。扬大磐也跟着一起叫好,看来他那个浪漫的脑洞是被歌儿补好了。年轻就是好,有出不尽的新点子用不完的精力闯不完的路。这次的改道让我们在黄山比预计的多待了一天,差点儿因此耽误了一段美好的姻缘。不对,是考验出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就像我奶奶说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先在这儿打个埋伏,后面再细讲。
北坡果然和这几天看到的风景截然不同。不再是铁灰色裸露的岩石和苍劲雄浑的青松,而是植被茂密的山林和清澈欢快的小溪。潺潺流水滋润的满坡野花盛开蜂蝶翻飞。如果说前山是阳刚之美,那后山就是阴柔之秀。前几天爬山坡陡路窄人多,我们的队伍被拉成一条长线首尾不得呼应。今天完全不一样,因为这条路下去后要原路上山返回所以去的人不多。路宽人少大家聚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的热闹。
不同的环境酝酿不同的情怀,女孩儿们开始采花儿编花环戴在头上。男孩子们胆子大敢攀着一颗小树甚至是揪着一蓬野草,探身峭壁或水溪采最大最美的花儿,递给身边的女孩儿。只有帮主采的花儿全部自己留着,说要编个花环献给王母娘娘求个媳妇儿。
小跟班儿说:“求王母娘娘还不如抛花环来的快,帮主随便抛,套上谁就把谁领回家当媳妇儿。”
帮主说:“那可不行,万一你们都没运气被我套住,花环掉地上套了块石头我就惨了,抱着块石头回家当媳妇儿?”
我听了把编了一半的花环斜扣在头上遮住一只眼,双手如钩做出抓人的样子。捏着嗓子扭扭捏捏学着戏文说:“然后石头吸了帮主的阳气成精了,变幻成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帮主——你可回来了,小女子——我肚子饿瘪了——。”说着作势就去挠帮主,吓得帮主抱着花环就跑。大家一阵哄笑。
小秀说:“小栗子,你那样子哪儿像个小女子,明明就是个想吃唐僧肉的女妖精。吓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有女干部不像我们这般俗气,即没像其他女孩儿那样采花儿更不像帮主那样许愿。一阵风吹来,女干部站在水溪边唱了一段京剧《杜鹃山》中柯湘的“乱云飞”。我的个天,到底是革命后代。样板戏流行时她才几岁啊,就会唱这么整段的京剧了。而且唱腔高亢有板有眼还蛮像那么回事儿的,果然是不一样的风采。
唐若水接着唱起那年最流行的歌儿《涛声依旧》,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如果没有杨大磐比着,唐若水唱的也还算不错了。至少可以入耳。可这几天,我的耳朵已经被杨大磐的天籁之声惯坏了。再听唐若水这业余的业余就觉得伤耳朵。救耳朵的唯一办法是自己也唱起来。别看我平常说话声音清亮圆润,唱歌可是野的狠。那调儿跑的又快又远,一开口就到姥姥家了。杨大磐听见了赶紧大声开唱,希望能帮我把调儿拉回来。那是他第一次听我唱歌,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了。十个他杨大磐也拽不回我的调儿。
帮主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意思好像是说:“就这调儿也敢唱,胆儿够肥的。”
然后只见帮主把眼睛一闭也开唱了。哈哈哈,他那调儿跑的跟我的绝对不是一个方向。这下子所有人的耳朵都受伤了。我的个妈呀,连我小栗子这样儿的都敢唱,谁还有什么顾虑!于是所有的人都扯着嗓子跟着唱了起来。这一通南腔北调的发泄,太过瘾了!
吓得杨大磐马上闭嘴不跟我们混了,免得坏了他的名头。他知道就算是帕瓦罗蒂在场,这调儿也拉不回来了。可是谁又在乎呢?我们一首歌一首歌地唱,别看我和帮主的调儿都不在道儿上,可我们记得所有的歌词。其实最后大家根本就不管什么调儿不调儿的了,想起什么唱什么,想怎么唱就怎么唱。那叫一个痛快!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伤人耳朵。从那以后我再没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在人前唱歌。二十里山路在歌声中悄然退去,翡翠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