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故事 (十七) —— 哈德逊山谷的读书声

哈德逊（Hudson）山谷，是指沿哈德逊河的山峦低洼流域一带。哈德逊河是美国纽约（New York）州长达五百多千米的一条河流，发源于阿迪朗达克（Adirondack）山脉的云泪湖（Lake Tear of the Clouds），由北向南奔流而下，在纽约州和新泽西（New Jersey）州之间汇入纽约港。这是美国最美丽的河流之一，河水清澈，河面宽阔，夏日水流湍急，冬天上游冻结薄冰，下游水流平缓。河岸两边山峦起伏，万木峥嵘，暖时花团锦簇，寒时银妆素裹，春去冬来四季风景优美。

这里不仅风光秀丽，而且物产丰富。美国的第一个葡萄酒产地就源于此地，葡萄酒庄的酒味香飘醉人。后来蒸馏酒厂、啤酒酿造厂和苹果酒厂也在这里兴起，各种美酒运往各地，久负盛名。这里自然成熟的水果、蔬菜以及上等的奶酪，吸引着人们来到水岸村庄、小镇和都市一饱口福。

哈德逊河山谷画派开始于这里，在雪松林（Cedar Grove）镇建有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的工作室，人们可欣赏到他的精湛画作。这里的手工艺品颇有名气，特别是伍德斯托克（Woodstock）镇和苏格洛夫（Sugar Loaf）镇的手工做的小玩意儿，让人留连忘返。

山谷是四季皆宜的游乐场所，春暖花开时，有皮划艇、攀岩、登山、游泳、划船、打高尔夫及桨板冲浪等；寒冬白雪皑皑，有滑雪和溜冰。站在这里的一座高架桥上，脚下河流和四周山脉构成的辽阔画面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哈德逊河中下游的东岸，有一个波基浦西（Poughkeepsie）小镇，在其东南侧有一所以美丽而闻名的文理学院 —— 瓦萨（Vassar）学院。该校为私立学院，曾为东北部历史悠久的七姐妹女子学院的第一个。七姐妹还包括：巴纳德（Barnard）学院，现在隶属于哥伦比亚（Columbia）大学；布林莫尔（Bryn Mawr）学院；霍利奥克山（Mount Holyoke）学院；史密斯（Smith）学院；韦尔斯利（Wellesley）学院；拉德克利夫（Radcliffe）学院，该校于1977年并入哈佛（Harvard）大学。它们在1837年至1889年间成立，其中四所在麻萨诸塞（Massachusetts）州，两所在纽约州，一所在宾夕法尼亚（Pennsylvania）州。

瓦萨学院曾经拒绝了耶鲁（Yale）大学邀请合并，在1969年决定向男生敞开大门，成为男女同校。其实该校的学术水平足以与常春藤（Ivy League）大学相提并论。尽管它规模较小，全校学生不到二千五百人，但该校培养出了大批杰出艺术家、科学家以及多位普利策奖和奥斯卡奖得主。如计算机先驱格雷斯·料斗（Grace Hopper）、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Elizabeth Bishop）、女演员梅丽尔·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女演员丽莎·库卓（Lisa Kudrow）和作家兼导演诺亚·鲍姆巴赫（Noah Baumbach）等。

儿子经过反复考虑，放弃了鲍登（Bowdoin）学院和卫斯理安（Wesleyan）大学，最后选择了瓦萨学院。开学的第一天，我早早起床，收拾好儿子的行李后，开车送他去学校。那是一个初秋晴朗的清晨，我们从家出发，上了高速公路后，一路向西，出了麻萨诸塞州，经过康涅狄格（Connecticut）州，进入纽约州的哈德逊山谷。天气由晴转阴，竟下起了小雨，真是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尽管雨雾撩绕，远近山峦起伏连绵，忽隐忽现，在翠绿橘黄的枫叶陪衬下，别是一番美景。

经过四小时的旅途，我们到达了哈德逊河畔、波基浦西小镇旁的瓦萨学院。一进校门，就感受到师生们欢迎新生的热情、校园风景如画的美丽以及浓浓的学术气氛。这里的学生都是精挑细选、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个个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自信。

我把车停在车场里，跟儿子一起，去了主楼报到。不到半小时，入学手续一一办妥后，我们开车来到他入住的宿舍楼前，这里已经有几位高年级的同学在大门口等着，他们欢迎他的到来，风风火火地把他的行李搬到了三楼他的宿舍里。他与另一位新生同住一宿舍，这个房间有一门一窗，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两把椅子，两个小书柜，一个衣橱。齐了，真是麻雀虽小，五脏具全。

房间收拾妥当后，儿子兴冲冲地领着我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校园占地一千多亩，有一百多栋古老和现代建筑交错而立于树荫和草坪之间。从他的宿舍楼出来，入眼的是富丽堂皇的图书馆，其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副画像，画的是马哈雷特·弗洛伊·沃什本（Margaret Floy Washburn）, 她于1891年从瓦萨学院毕业，后来成为美国第一位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女性（1894年）。这里藏书万卷，长桌靠椅在日光灯下一尘不染、光洁亮泽。这里有很多学生在看书，却静悄悄的，鸦雀无声。主楼有三层，在校园的中央，这里是各种行政机构和办公室。校园内有三个学生食堂，从早晨七点到晚十一点供应各种各样不同的主食、副食、小吃、饮料等。健身房和室内游泳池是学生锻炼身体的地方。校园内不仅有一个花园，在春夏秋三季都有鲜花盛开；还有一片小树林，使学院完全与哈德逊山谷融为一体。日落湖（Sunset Lake）的美丽无与伦比，其周围的草坪上和树荫下，是学生们读书和闲暇的好去处。

该校的课程广泛、丰富、多样化，有三十个系，五个跨部门课程，十三个多学科课程，五十一个专业和一千多个课程。很多课程分为一、二、三级，如果在高中选修过大学课程（Advanced Placement），就可以直接选修二、三级课程，这样有机会选更多的课程。因为课时的重叠和学生的精力有限，在四年里通常可选择二十六至三十二个课程。儿子来到这里后如鱼得水，很多课程他都喜欢，可也不能全学啊。他爱好文学和法语，选择了“英国文学”作为主修课，法文作为副修课。在我的怂恿下，还选了六个医学预科。他在高中选修过七个大学课程，就直接选了几个二级课程，他计划选满三十二个课程。

看来儿子来到瓦萨学院，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他会像所有在这里的每一位学生一样，接受最好的基础教育，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

在第一年的第一学期，儿子有些紧张，毕竟大学不同于高中，预习、听课、复习、考试等过程有些区别。不过，他很快就理顺了头绪，把时间安排好，为自己制定了学期和学年目标，每天奔走于教学楼与图书馆之间。不仅如此，他积极参与校内校外的各种活动。第一年他参加了同年级的学生会主席竞选，被推选为学生会副主席，为同年级的同学排忧解难。他参加了学院的海地（Haiti）救助计划，学院在那里建有一所学校。他随计划小组去过海地两周，帮助那里的学龄儿童。儿子与同学一起办了两种杂志，自己任主编，写稿子，发文章，为同学提供课外读物。他尝试着向一些英文杂志社投稿，曾有一篇文章被一家英国的小杂志社录用并发表。

在宿舍楼住了一年后，儿子搬去了平房。平房有二十个大房间，只住二十人。儿子排队想搬进平房，是看中了一人住一个大房间的待遇。学院修建这栋平房，最早的初衷是为贫穷的学生居住，使他们不用支付昂贵的住宿费和生活费。后来富家子女也搬了进去，学校一度缺乏管理，这里一片混乱，以致校方关闭了平房。后来再度开放时，为了尊重素食者，让他们入住这里，允许他们单独开伙，二十人轮流下厨房。儿子自称素食者，符合住进平房的条件。

儿子刚住进去后，由于他热情友好的性格，受到同学们的爱戴，推选他为楼长。他们是严格素食者（Vegan）：不食肉类、禽类、鱼类（或海鲜）、蛋类、奶类、甚至蜂蜜，也拒绝使用如皮革，丝绸，羽绒，骨胶等任何来源于动物身体的制品。可儿子要吃鸡鸭鱼肉、牛奶、鸡蛋等，只是不吃猪、牛、羊等红肉。他曾试图说服他们吃一些含动物蛋白质的食物，因为人体所需的八种必需氨基酸要从动物蛋白质获得。可是，遭到了全体反对，他说服不了他们，只有与大家一起绝对吃素。不过，他一到周末就去镇上的泰国餐馆、中国和韩国餐厅里吃点肉等。有机会回家来，也是喝牛奶，鱼虾、鸡蛋全吃。

在平房住了两年后，第四年一开学，儿子搬出了平房，与几位同年级的同学住进了学院外的出租房，一起采购、做饭、打扫卫生等，体会学习、生活两不误的经历。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在毕业典礼那一天，天下着小雨，可学生家长们穿着塑料雨衣、在草坪小山坡的现场坐无虚席，等待校长颁发毕业证书。小雨一直下着，校长开始为每一位毕业生授予文学学士学位。两个多小时后，五百多毕业生都拿到了学位证书，收获他们这几年的寒窗苦读。儿子所选修的三十二个课程，除了两个“A-”、其它都是“A”或“A+”的好成绩。学院授予他全优学生奖 (获奖率10%)，英语系授予他杰出学生荣誉奖 (获奖率4% )。

我的车装着儿子的被褥书本和全部行李，载着他的自信和成熟，一路向东，离开了波基浦西小镇和哈德逊河畔，他仍然依依不舍地回望着渐渐远去的青山绿水、暖阳浓雾。我知道，瓦萨学院的朗朗读书声将永远回旋荡漾在哈德逊山谷之中，经久不息。

（图片来源于网络：瓦萨学院的图书馆和日落湖）

（修改于2018年9月17日从原创发表在: https://mp.weixin.qq.com/s/_8qj67bXNLF2Opz-PWDi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