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民国家当平民好过当总理
上个周末一个中国朋友请我去看她的画展，她是个极有灵气的作家兼画家。这个画展的地点很独特，是在澳洲第27届总理朱莉-吉拉德的老屋，吉拉德在2010年当选为总理之前一直住在那里。那个区叫Altona，是墨尔本临海湾的一个工业区，离市中心30公里左右。我从来没开车去过那边，所以约了别的朋友给我搭车。我们一路开一路抱怨怎么这么远，但是除了画展以外，我们也都好奇前总理的豪宅什么样子。好容易找到那条街，并不靠海，只是一条很普通的，安静的小马路。我们慢慢开着找，却不见豪宅的踪影，导航在一所学校操场对面的红砖平房前叫了停，车里的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叫出来：不会吧，就这房子？结果还真是“这房子“：一栋邻里间极普通的民宅- -矮墙围着的前花园，几簇树丛花丛掩映，旁边有一趟车道通向车库。房子是三室，两厅，两卫的红砖房，厨房在中间。屋顶不算高，院子也不算太大，一切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不客气地说我家原来的房子远比这个房子高级。吉拉德是南澳人，2013年辞政后回归故里，当年的十一月这套房子被拍卖。买主是我们大陆来的华人，他看中了这套房子的历史价值，出了比市场价高出30万的价钱，以92万多拍下。这位买房的汪先生是个贷款中介，成功商人。他买下来并没有住，而是把它布置成原来吉拉德居住时的样子，命名为“吉屋”，作为私人博物馆和华人聚会的场所。这次我们的画家朋友也是通过在这个地方办画展，让新来的华人在欣赏她艺术的同时，了解一些澳洲平民政治的风气。确实，包括我在内所有到场的华人，无不有感于澳洲前总理的质朴无华。
澳大利亚的政治一向不被世人关心，因为澳洲不是一个有强烈政治影响力的国家。可是这几年的澳洲政坛也波澜起伏，颇为有趣。澳洲主要政党是工党和自由党，执政党由全民选举产生，每届三年。目前的执政党是自由党，领袖叫马可-唐波，是第29届澳洲总理。在他之前一届也是自由党，总理是托尼-奥伯特。第27和26届总理都是工党的，第26届总理是会说流利汉语的中国通凯文-瑞德，第27届就是吉拉德-澳洲史上唯一女总理。工党的两届，其实是三届，因为07年瑞德轰轰烈烈地上台以后，没有坐到任期结束就被吉拉德取代了，女总理在2010年赢得大选继任，但2013年又被瑞德杀了个回马枪，吉拉德被迫在大选前辞职，把总理一职还给凯文-瑞德，所以瑞德实际上在吉拉德前后两次任总理。但是，工党的内讧让其败势已定，当年自由党重掌国印，奥伯特任总理。自由党上台后如法炮制工党，两年后在奥伯特任职未满时被胁迫让位给唐波。八年产生五个总理，够热闹吧！很难想象这么大一个国家，领导人像走马灯似的换还能和平稳定地发展，这恐怕也是澳大利亚民主制度下平民政治的一个特点：制度在，有谁没谁都行！
澳洲是英属殖民地，移民国家，最早的移民多是囚犯，白人统治历史只有两百多年，而整个澳洲建国以来的制度都是民主联邦制。我以为这些因素决定了澳洲是个地地道道的平民国度，人们的等级观念，民族意识，甚至国家意识相对薄弱。就以我家那位为例，他是第5代澳洲人，祖先在19世纪中期从英国移民到澳洲，按说他应该对澳洲充满爱国主热情的。对，他热爱澳大利亚，但是比起我们对中国的热度，那是差得不知道有多远。我们一起看过两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每次有中国队比赛我都把输赢当作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人家看的时候专注，结果谁输谁赢没有所谓，感兴趣的是运动本身的精彩，而不是国家名声。我每天和他念叨中国的金牌比澳洲多多少，人家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嗯，中国厉害！“。
老百姓是这样，国家的领导人也是这样，谁也不把总理的头衔放在眼里。近几届澳洲总理中有两个大款，一个是现任的唐波，另一个是工党的瑞德，他们身价过亿。而一般的澳洲总理都是工薪阶层，工资远远比不上那些银行和大企业的CEO，年收入50多万澳币，还要上30-40%的所得税。奥伯特当总理的时候，有一次我从悉尼飞墨尔本，他在墨尔本上大学的小女儿就坐在我旁边，经济舱。那天这个女孩子好像感冒了，一路咳嗽，所以用围巾护住嘴巴，对着窗口，并一路不停的道歉。好歹人家也是当时澳洲的“第一千金“啊，我看着都有点心疼，可是来来往往的空勤人员谁也没想着给她换个公务舱什么的。
我有一位同事是个有三个女儿的单亲妈妈，我们都知道她这几年一个人供三个女儿上私校很不容易，自己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下放给她的。我俩过的话多些，知道她其实出身名门，父亲在世时是名医，兄弟姐妹中有法官，著名艺术家，画家，演员，她的堂姐更是英国皇家任命的维省首屈一指的总督。不过我的朋友活得很高兴，用她的话说：“我和我姐的区别就是我身上这件衬衫，她穿第一年我穿第二年，有问题吗？“
从吉拉德家出来，我们把车开到海边兜了一圈儿，然后在咖啡屋坐下来发了一番感慨：在平民国家当总理真没什么好处，没人把你当回子事儿！回想吉拉德当总理的时候，报纸上动不动就挤兑她的屁股大。在澳洲这样的国家，当平民百姓是最舒心的：不操心，可以看着海，吸着新鲜的空气，议论国家领导人；还可以住比总理家更大更好的房子；享受比总理更大的权利-因为在这儿你可以骂总理，但是总理绝不敢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