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安放在这里 3

高考之前一有机会我们就憧憬高考后的生活，考完了要吃这个吃那个，要去爬山，要一起打牌，打个三天三夜，好像高考之后我们的人生就从此开挂，所向无敌，可以为所欲为。事实却是暑假在查分数，报志愿，见朋友中很快接近尾声，大家随时准备告别，各奔东西。

罗胖和我要去天津，小刘和小鹏去广州，小丹去北京。小威小达去了湖南。

小江也去了湖南国防科大。小江和我乡下堂哥是同班同学，我和小江高中三年来交换过的语言不超过十句。他被安排坐在最后面，虽然他个子很低。班上前三排，女生占了两排，第二排都是家里花钱买进来的，或者是市长，老师的儿子。四排往后全部都是平民男孩子。小威小江都坐在很后面。

小江学习很好，但家里太穷了，中学毕业后他爸爸打算要他去大城市打工赚钱。学校老师去他家劝说孩子学习太好了，以后一定能上大学。话没说完就被他爸扛着锄头赶走了。他爸爸把锄头扔到墙角狠狠的说：“这家还是他说了算。”直到学校校长和乡镇领导提出免学费，给奖学金，他爸才勉强答应送儿子去上学。

这都是我堂哥告诉我的。小江每天的事情就是学习。他甚至不会正眼看别人，始终低眉顺眼看着书本，或者温和的回答你的问题。小义是小江的崇拜者。他经常给小江送课外辅导书，没有任何条件，他就是觉得这样的书属于那样爱学习的人。就好像宝马送英雄一样。有一次小义听说新出了一本很牛的习题集，中午自习的时候和他跟班小静跑到新华书店，偷了书揣在怀里，出门的时候被抓了。

幸好新华书店的一个领导认出来他是市长的儿子，不仅没有罚他，还把那本书送给了他。

这是小静告诉我们的。小静说小义害怕偷书的事被他爸知道，吓哭了。想到小义那么生猛的人居然会哭，他可是一屁股坐断了我的自行车钢丝，一早上抢了四五个女生的草餐吃的猛汉啊，他居然会吓哭，这事让我觉得很好笑。

小刘也知道小义偷书的事。他说换了他肯定不会被发现，偷书还放在衣服肚子里也太傻了。我反问他，那该放在哪里呢？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小刘说小义的爸爸的确很可怕。有一次他爸爸回家发现小义不在家，打电话到小刘家，把他，还有他爸妈都教训了一顿。我问小刘，小义他爸凭什么骂你爸妈呢。小刘说他爸爸是农业局的，归市里管，小义的爸爸是他爸爸的顶头上司。

但小义不是小刘的顶头上司。小义对小刘很好，对穷学生也很好。他只是对女生不太友好。

我说要是小义的爸爸给我家打电话肯定会要求把我的脑袋揪下来给他们炖汤喝。咕嘟咕嘟冒着烟，汤表面飘着我的头发丝。

小义说我太邪恶了。这样的画面也想得出来。明天早上的早餐要分他一半，不然就要打死我。

我早就发现小义抢我们早餐的时候并不是真的要打我们，只是他太高大了，他冲过来的样子像一头饿了几百天的熊，以至于我们吓坏了，才心甘情愿的把手里的食物分给他。

我现在想他那时候的举动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女生交往吧。

小刘就要圆滑很多。他跟我说他偷看了小达的日记，发现小达喜欢小威，而大家都知道小威喜欢我，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认为，如果不出意外，我和小威会在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好多孩子。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小刘说，既然小达也喜欢小威，那我也可以做他的女朋友。我被他转晕了，觉得很好笑，那时候小鹏正享受着甜蜜的爱情，我不甘落后，就答应了他。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骗人的。小达从来没喜欢过小威，她喜欢的是小江。小江也喜欢她。

至于日记本，都是他编的。

小达和小江一进大学就宣布在一起，后来也真的结婚了。他们俩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今天。

小刘做了我的男朋友之后，一天傍晚骑摩托车来我家，他说他偷了他爸爸的车钥匙，要带我一起去找小涛玩。我没办法拒绝。人家都冒着被父亲揍成猪头的风险把钥匙偷了，我能拒绝吗？我都没来得及换拖鞋就坐上了车后座，路上我说我的行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义薄云天。

小涛家住得很远，路上，小刘要我抱住他的腰，我坚持掐着的他的后脖子。到了之后小涛请我们吃冰激凌，他说他要尽地主之谊。吃冰激凌的时候，小涛问我是不是瞎了狗眼，怎么会和小刘组男女朋友。我下意识想反驳不是男女朋友。但是看他们的眼神，估计是小刘早就告诉小涛了。

回来的时候小刘想牵我的手，被我推开了。

后来我发现流言不仅传到了小涛那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小刘是一对，还流传着那天晚上我和他骑摩托去二十公里以外小涛家的照片。

小威也知道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直到今天。

就好像一个人选择了游戏退出。再也不会进去看一眼。

前年，小威在北京进修，又住回了学生宿舍。一天晚上他和战友们在外面吃夜宵，突然给我打视频电话，我看到很多兵哥哥围着他，一起冲我打招呼。我还看到他眼睛湿润了，他哭了。

隔了几天我问他是不是喝多了。他说不是，只是那天晚上突然想起往事想起我，心里很难过。

我很想抱抱他。一个与往事有关的拥抱。怀着很多的歉意，谢意，还有敬意。

一次小鹏和我去江边散步。我们买了一包爆米花，你一把我一把的抓着吃，她对我说，她最讨厌看不起她的人和欺骗她的人。

我不懂她的话。

她说小刘都告诉她了。

“你们接吻了。”

我说没有。真的没有。

她哼了一声，说，她和小义大概是要分手了。

之后她说的我都不记得了。我只想澄清，我没有骗她。可是我好像无法证明。

小刘那个混蛋。

我真想掐死他。

小刘跟我解释说，小义和小鹏也接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

我想了一下，觉得小刘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我说那好吧。但是当他凑近我，我就笑得像条疯狗。最后他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俩就是不可以的。

小义和小鹏的爱情很快就结束了。像满天绽放的烟花，我们还没来得及记住，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