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154)第一次打麻将
闲话人生(154)第一次打麻将
在为妈妈守灵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打麻将。
1990年,春节前夕,二姐从葛店打电话来,说妈妈突发脑溢血,病情危急,让我马上赶回去。
妈妈是上午10点左右突然发病的。
当时,她与爸爸坐在房里边嗑瓜子边聊天。她看到爸爸把瓜子壳弄得地上到处都是,一边说爸爸不爱干净,一边准备起来扫地,刚站起来,就倒下去了。二姐早年是懂一点医道的葛店卫生院接生员,闻声立刻到房间让妈妈平躺在地上,马上请医生来家里急救。
我赶到二姐家时,医生正在急救。妈妈还在昏迷状态之中。大姐和两个弟弟都赶回来了。二姐根据妈妈的症状和医生的诊断,告诉我们要马上准备办后事。两天后,腊八节那天,妈妈停止了呼吸,永远离开了我们。
妈妈生前不止一次嘱咐我们,死后一定要土葬。为此,她和爸爸早早就住到葛店二姐家里,早早就为自己定制了寿木,每年都要用上好的油漆刷一遍。按照当地土葬风俗,必须做“道场”,儿孙必须为妈妈守灵。
那天晚上,已经去世了的妈妈躺在二姐家的客厅一张木床上,量身定制的寿衣崭新而整洁,妈妈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坐妈妈身边看书,两个弟弟和两位姐姐在打麻将。快到半夜时,两位姐姐要去休息了,小弟弟说:“二哥,姐姐们年龄大了,要去休息,叫一个外孙来了,再加你一个,我们继续打吧!”
“我不会打呀!”
“我们家就你读的书多一些,这么简单的麻将玩法一学就会的。1、2、3/2、3、4/6、7、8/,三张牌按顺序排起来就行了,记住,还必须用2、5、8做‘将’,就是和(hú)牌时必须有一对二万,或五筒,或八条做‘将’,才可以和。”
“真的不会玩,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妈妈就行了。”
“那不行,你待会看书看得睡着了怎么办?你来与我们一起边打麻将,边守灵,妈妈一生就喜欢热闹,我们四个人热热闹闹打麻将,老人家睡着了都笑醒了!”
“快来吧!边打边学,多交一点学费就可以学会了。”
真是被逼无奈,只好上了麻将桌。开始学习当时风行武汉的麻将“二五八”玩法。
据说,一切涉赌活动中,好运气总是偏爱新手。
第一次打麻将,两个弟弟不仅帮我交了学费,而且,还发了“奖学金”。我也初尝“小赌怡情”之乐。
我的两个弟弟,当年想读书却碰到了文化大革命而无书可读,还必须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弟弟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父母商量之后,就决定让他顶父亲的职,初中没有毕业就进厂当工人;小弟弟是初中69届,毕业后下放到钟祥农村。后来被招工回到武汉当工人。
我的父亲一生少言寡语,公私合营之前,在家听祖父的,是李家花园的花匠,从早到晚在花园里忙碌。公私合营之后是武汉青山公园的园林工李师傅,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远郊新建的武汉461厂,找青山公园要一名园林老师傅,谁都不愿意去,领导要我父亲去,他二话没说,就去了461厂。带着几个临时工,负责厂区的绿化工作,现在461厂郁郁葱葱的绿化林带,就是他辛勤劳动的成果。
父亲为了把大弟弟留在城里,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一生从事的园林工作,回家了。
大弟弟顶职进厂后,像我父亲一样言语很少,老老实实,短期培训后被分配到电镀车间,当时只要稍有一点背景或关系,都不会分到这个工作环境严重污染,对工人身体有伤害的车间。尽管这个车间每个月还有“特殊津贴”,且国家规定55岁退休。谁说老实人不吃亏,本来就是因为身体素质差留在城里,结果在那个有“特殊津贴“的车间,默默无闻地干了一辈子。
小弟弟比大弟弟小两岁,但身体素质比大弟弟好,从小就特别机灵,深受爷爷、爸爸妈妈的宠爱。父亲到青山公园工作之后,妈妈在家上要伺候爷爷一日三餐、缝补浆洗,下要抚养我们弟兄三人。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父亲就带着小弟弟去青山公园跟他一起生活,每周末回通湘门外老宅,都是带着小弟弟走回来,第二天下午吃完晚饭再走回去。要知道,那单程至少都有10公里呀!有时单位“打牙祭”,父亲一定把爷爷喜欢吃的红烧肉打包,让才六七岁的小弟弟一个人拎着送回老宅。
小弟弟十一二岁时,我的初恋女友周日骑自行车来我们家,他就和大弟弟一起把自行车推出去,自己学会了骑自行车。
文化大革命开始“大串连”,小学刚毕业的他与几个同学爬上火车南下去广州转了一圈。
大弟弟顶职进了461厂,69年小弟弟下放到钟祥,爸爸妈妈心里非常难受,含泪送他下乡,他劝爸爸妈妈放心,说自己是会照顾好自己的。
1971年,记不清具体时间了。我在武昌司门口遇到母校的老同学,互致问候之后,我告诉他,我现在硚口水厂路中学当老师,他说:“我现在武昌造船厂当个小干部,马上要下乡去招工。这不,刚刚去武昌区教育局了解我们武船子弟下放到哪几个县,领导指示我们,能招回来就争取都招回来。”
“我父亲是461厂退休的,我的小弟弟下放在钟祥。461厂与武船是一个系统的,你能不能把我弟弟也招回来呢?”
“原则上是不行的,因为他们461厂也有计划。不过,你弟弟在钟祥,我们厂很多子弟也下放在那里,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把你弟弟招回来。”
还是学友情深啊,一个多月后,小弟弟被招工回来,分配在武船杨园一分厂,当上了电焊工。
小弟弟太喜欢开车,后来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进了一分厂车队。出师后,一直开大型载重车,把他们生产的零部件送到协作单位,北到葫芦岛、南到海南岛三亚榆林港、东到上海造船厂,西到陕西宝鸡某分厂。跑遍全国,直到退休,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故。退休后,车队一直返聘他继续开车。
两个弟弟都没有读什么书,当工人,一辈子老老实实在工厂上班。年轻时,下班以后就与车间的年轻人打打牌;成家之后,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下班后就经营自己的小家庭。逢年过节,我们三兄弟就都回武东父母家欢聚一堂。
自从为妈妈守灵那天晚上,他们教会了我打麻将以后,特别是我们退休回到武汉以后,三家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就是“杀家麻雀”(武汉话,自家人打麻将),其情也深深,其乐也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