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八十五)截肢
无言独上西楼(一百八十五)截肢
冷卫星上班的时候就听到了北京发生的事情。他给住在纽约的岳父岳母打了电话,证实了确有其事。得知邬玉没有危险,而且妻子邬燕已经跟她通了话。他开始担心家里的亲人。冷家小院离西长安街只有一箭之地,父亲是不是在北京?其他亲人怎么样了?
他心急如焚,即不能马上回家,又不能在办公室打国际长途电话。他在公司的餐厅里端着一杯咖啡,收魂落魄地走来走去。他的经理,一位中年女士遇见了他:“Are you okay?You don’t look right。Is there anything I can help?”(你还好吧?你看上去有点儿不对劲,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看着她关切的目光,冷卫星将心里的担忧告诉了经理。她马上说:“follow me,please”(请跟我来)。经理把他带到公司的一个小型会议室,让他在会议室里给远在国内的家人打电话。
冷卫星万分感激。他马上拨通了冷家小院三叔冷尚中家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下就通了,看来三叔一家并没有睡觉。尚中告诉侄子,他们一家都好。四婶刘向前也没出去。而且冷卫星的父亲冷尚民在邯郸自己的家里。冷尚中还告诉卫星,他的姑妈冷尚兰一家也没出什么事,自己才跟尚兰通了电话。
之后,冷卫星又给自己的老爹(姨妈)打了电话。得知一切安好后他才放下心来。
回家的路上,邬燕筋疲力尽,心情坏到了极点。她在Pizza Hut(披萨饼屋)买了一个大号的披萨做晚餐,因为她头痛欲裂,自知没有精力做饭。
夫妻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报道。那一幅幅的画面真是惊心动魄。邬燕紧紧地抱着丈夫的一只胳膊,浑身不停地发抖。月月看爸爸妈妈神情严肃,大气也不敢出。吃了饭就自己在书桌前描图画画,非常安静。
在之后的几天里,电视台一直围绕着这个主题做着各种各样的报道和分析。据说美国的卫星探测到了国内有部队向北京行进的动向。侨居美国的著名作家刘宾雁也接受采访,认为国内的内战一触即发。就在卫星,邬燕担心祖国会不会大乱的时候,电视台进一步报道,那些部队是中央军委派去北京增援镇压暴乱的。
几天里,他们的心情起起伏伏。即怕打内战,又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似乎太让人气愤。值得安慰的是,国内的家人一切安好。但是他们不知道,此时的邬玉简直是坐立不安,正在经受着精神上的煎熬。
她救的那位学生名叫丁爱国,来自湖南一个小县城。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去年已经从北京一所著名大学毕业,如今是该校的研究生。丁爱国的父母是县城里的小职员。丁家祖祖辈辈没有读书人,爱国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他天资聪颖,从小就爱读书。中学跳了两个年级,16岁就以全省第二名的高考成绩被全国著名大学录取。他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人,没参加学生运动。那天晚上是第一次由同学撺掇着去了广场,没想到居然中了枪。
邬玉马上跟丁爱国的父母取得了电话联系,通知他们尽快来北京。作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自知担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但是丁家父母说他们赶到长沙,所有进京的列车停运,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见到儿子,希望邬玉多多帮忙。
丁母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丁父也是万分焦急。他们和邬玉商量,是不是让校方出面帮忙。丁爱国一时拿不定主意。广场上的广播他听的清清楚楚,这些天电台,电视台里的宣传他也都看了。他猜想学校一定会认为他是暴徒。
出事的第二天,邬玉联系了周若楠。若楠听了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她是中医,医院里也没有手术设备。她到邬玉家看望了丁爱国,私下里跟邬玉交了底,如果不及时手术,丁爱国不仅一条腿不保,大概性命都有可能丢掉。
虽然上了消炎粉,若楠也给丁爱国打了柴胡针剂,但是第二天丁爱国就开始高烧,腿也越肿越厉害。邬玉和若楠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若楠的母亲李素琴知道了这件事,首先想到了冷卫星的姑妈冷尚兰。她知道冷医生是个大好人,绝不会眼看着一个孩子就这么完蛋了。
尚兰在地方医院工作,最近的风声很紧,她不是外科医生,不敢贸然接收这个病人给自己的领导出难题。于是她联系了几位大学时期的好友,终于在一家部队医院找到了一位外科主治医师。几经周折,丁爱国终于住进了那家部队医院。但是太晚了,医生诊断,他必须截肢以保全性命。
丁家父母还没赶到,手术又不能再拖了。经过医生与丁爱国的家长在电话里仔细地分析,他们同意截肢以保全儿子的性命。他们全权委托邬玉这个素未谋面的生人给儿子签字做主。无奈,邬玉只好含着眼泪,用颤抖的右手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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