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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二十八)国丧

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二十八)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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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独上西楼 (一百二十八)国丧

 

1976年的中秋节来的特别早。冷建国不记得以前有农历八月十五发生在公立九月初的时候。九月八日的晚上,月亮特别明亮。用副食本购买来的提江月饼简直硬的像一块圆石头。尽管如此,那也是一年才能买到一次的机会。

 

每人两块月饼。建国的奶奶冷张奎云的牙齿已经掉了好几个。她把自己的月饼用擀面杖砸碎,对上热水调成糊状。前院的防空洞被填上之后,方大夫在那个土坑里种上了一架玫瑰香葡萄。那一年方大夫跟果农学会了给葡萄剪枝的技术,所以葡萄长得特别好。串串紫色的葡萄非常诱人,方大夫剪下几串最大的送给了奎云。如此,冷家祖孙过了一个既有月饼,又有水果的中秋节。这可是几年来难得的奢侈。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1976年的农历八月十六,没有人注意那月亮是不是比十五更圆,因为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早上冷建国在上班的路上就感觉到了西长安街的不平常。军人和便衣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街上有些看上去略有嫌疑的行人被拦住盘查,有的甚至被押走。建国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只能加紧脚下的力气,把自行车登得比往常快了许多。虽然已经过了中秋,还是出了一身大汗。

 

下午,工厂领导宣布停工,所有职工都到厂里规定的几个食堂等待消息。冷建国所在的车间被安排在最大的一个食堂里。他进去的时候跟何旭东打了一个照面。二人眼里都是疑问,但是没说一句话。谁都知道,一定是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四点整,中央广播电台传来了消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主席逝世了。随着哀乐,食堂里顿时哭声一片。有个中年女工居然哭得昏了过去。大家一通忙活,七手八脚把她抬到工厂医院进行抢救。这位女工对于厂医院里的医生们并不陌生,她患有癔症,来不来就昏死过去。

 

回到大食堂,广播已经结束。车间党总支书记马上开始布置任务,将最大的一个厂房布置成毛主席的灵堂,供大家悼念。一时之间,白纸,黑布,主席像,中间写着大大的字的花圈被安置在厂房里。职工们排着队到主席像前鞠躬行礼。厂房里又是哭声震天。冷建国说什么也哭不出来,把他急的够呛。阎玲早就发现了冷建国的麻烦。她悄悄过来,狠狠地在建国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我在帮你呢,我的祖宗!您倒是配合一点儿啊!她贴着建国的耳朵小声说。冷建国赶紧把头压的低低的,做出一副抽泣的样子。他使劲揉自己的眼睛,总算揉红了一些。

 

灵堂是不能没人的,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于是,年轻的工人们被组织起来排班值夜。冷建国虽然出身不够好,但是因为人手不够,他也被编进了值班人员的行列。

 

秋天的夜晚已经很凉了。深更半夜,四野无人。虽然灵堂里灯火通明,但是那一排排白色的花圈,贴在黑布上的白字还是挺瘆人的。冷建国偷偷拿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外面包了一个毛泽东选集的书皮,在灵堂里仔细玩味着李白,杜甫等人的诗词境界。他实在是太投入了,居然没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看什么呢!来人在他的耳边大喝一声。

 

冷建国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合上书本:主席著作。说完话才发现,来人是自己的女友阎玲: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要吓死我不成?

 

阎玲嘻嘻哈哈地搂住了建国的脖子。冷建国赶紧躲:嗨嗨,老实点,别让人看见。

 

谁看啊,大家都不知道睡到哪一国去了。我是不放心你,给你送点儿吃的。说着,拿出了一个京白梨递给了建国。其实,阎玲知道冷建国和车间里另外一个女工排在今晚的夜班。她不放心,借着送梨来看看。其实,冷建国早早就让那个女工去休息了。

 

1976年九月十八日,毛泽东主席的追悼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北京各界人士共一百万人出席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葬礼。第一机床厂派出了大量的工人。老工人们不便被派去参加这种长时间在室外的活动,为了凑数,冷建国又一次破例被派去参加。

 

追悼会下午三点开始。冷建国和他的同事们作为首都工人代表被安置在天安门广场的正中间。他们中午十二点就已经到达地点等待。离大会开始还有半小时,冷建国感觉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拉了一下:建国,我想撒尿。你陪我去吧。

 

冷建国回头一看,是哥们儿何旭东:你丫有病吧?女的才让人陪着上厕所呢。不去!

 

何旭东冲他挤了挤眼睛:出去溜达一圈呗,站这儿也是等着。于是,他们二人向革命博物馆门前的活动厕所移去。那时的天安门广场上四周暗藏了许多厕所。每一个茅坑都被一个铸铁盖着,镶嵌在广场的砖地里。平时人们看不出来。到了盛大活动的时候,这些铸铁盖儿被移走,一大排茅坑的上方搭起个帆布帐篷就是完美的临时厕所。

 

上完厕所,何旭东并没有归队的意思。他拉着冷建国一直往前窜。巨大的军乐队阵容把他俩震住了,洋鼓洋号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金属的乐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演奏者都身着呢子军装,戴着雪白的手套。二人正看得入神,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吼叫:干什么的!

 

他哥儿俩吓的一哆嗦,只见来人右臂的黑箍上写着纠察二字。还是何旭东来的快:我们是首都工人民兵方阵的,出来上个厕所,迷了路,跑到这儿来了。纠察队的人将他们领回了他们的位置:大会就要开始了,再随便乱窜就把你们押起来。听见没有!

 

何旭东陪着笑脸:擎好吧,您呐。于是二人老老实实归队,等待着大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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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蜗牛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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