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二十一)胜利
无言独上西楼 (二十一) 胜利
民国三十四年夏天的重庆与往年无异,有着“中国三大火炉”之一的陪都,一点儿都没有辜负这个称号。炎热的夜晚,许多人都无法入眠。半夜有不少人在街边纳凉,困意袭来就睡在外面了。夜晚睡不好,白天就倍感疲劳。
八月十五号,尽管天气一样炎热,尽管大家一样因为前一晚没睡好而身体疲惫,但是那夜几乎无人入眠。日本人终于在无条件投降的协议书上签了字。电台向全中国报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后,人们奔走相告,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从民国二十六年离开北平,已经整整八个年头了。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奎云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喜极而泣。脸水顺着她不再年轻的面庞一直流到腮边。
八年来,冷家经历了颠沛流离,失散,团圆,丧失幼子,饥饿,空袭等等,如今终于迎来了胜利的一天。
冷先生特别兴奋。日本人终于被打跑了,中国又回到了自己人手里。他为自己的民族感到骄傲。这八年来,他一直在关注战争的走向。从大局来看,日本人在太平洋战争中越来越被动,而且还挨了两颗原子弹,元气大伤。投降大概是大势所趋。但是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冷先生还是兴奋不已。经历了八年的战争,国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作为一名大学教授,恢复教育责无旁贷。
胜利的消息传出来没多久,国民政府就开始空运接收大员奔赴敌占区。他们前去收复失地,抓捕汉奸,驱逐残余的日本人。飞机的座位非常紧张,但是冷家夫妇,尤其是冷太太已经归心似箭。她决定乘火车回北平。如果冷先生有割舍不下的公事,私事,她可以带着孩子先走一步。
这个时候,大女儿尚梅已经大学即将毕业。二儿子尚生在西南联大算学系成绩名列前矛。三儿子尚中已经十九岁,因为在逃难的路上耽搁了一年学业,这一年才刚刚高中毕业。他的成绩优异,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以高分考取西南联大预科班。他们三人自然随西南联大一起内迁。四儿子尚正,二女儿尚兰还在上中小学,他们是一定跟随父母一起北上的。
最麻烦的是长子尚民。民国三十四年春季,尚民只上了两个月的课就自动退学了。他没跟父母商量,通过自己过去认识的一个逃亡同伴,在重庆水上警察局找到了一个书办(相当于文书)的职位。他退了学就去上班了。等到冷先生从校方处得知消息,他已经工作一个礼拜了。为此,冷先生很是生气。他把尚民叫回家来,狠狠地训斥了这个自作主张的长子一顿。然而,无论父亲如何大声呵斥,尚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后,冷先生骂的累了。尚民转身就出去了。学已经退了,警察也当上了。制服都穿在了身上,在局子里也有了住处和官饷。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老爸愿意发脾气,就让他出出气好了。
其实尚民在学校里不好好念书,经常跑舞厅的事,冷先生不是没有耳闻。他也耳提面命地教训过儿子多次。但是这个二十二岁的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冷先生自己也心知肚明,八年前在济南火车站一别,这个儿子就再也不是可以由父母掌控的孩子了。
无奈,冷氏夫妻只得听从长子自己的安排,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踏上了北去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