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未遂的老海归

今天（7月20日）是人类学家、老海归田汝康逝世16周年。说到田汝康，除了学术上的成就，会让人想到他文革期间悲惨的自杀未遂经历。50年代回国的老海归中，在各种运动中不堪其辱而撒手人寰的人，已经有无数记载。有多少老海归想轻生却被救了过来，没有详尽的统计。对死者要寄托哀思，口诛笔伐那个万恶的制度；对幸活者很难直接去表达对他们的同情。自杀幸存者都对自己的举动感到羞耻，以后闭口不谈，了解实情的人不多，记载甚少。以下是少数有据可查的几个例子：

田汝康，人类学家，1940年西南联大毕业，1945年公费赴英国留学，1948年获伦敦大学博士学位，1950年回国。因曾任国民第十一集团军干部训练团教官，兄弟姐妹都出国留学（不清楚是否回国），夫人又为加拿大籍华人，一辈子的历史问题压得他透不过气。文革期间两次以割腕方式自杀，均被及时发现。1984年才获得平反。2006年去世，享年90岁。

周明镇，生物学家，1946年毕业于重庆大学，1948年赴美，1950年获美国里海大学生物学博士学位，1951年回国。文革期间，周明镇自杀被抢救苏醒后，马上被押回单位继续批斗，渴得连痰盂里的水都喝了。周明镇回国时召唤妻子带两个孩子从台湾回大陆，文革期间大儿子卧轨自杀，妻子精神分裂，20年后自缢。周明镇1996年去世，享年86岁。

潘良儒，力学家，西南联大机械系毕业，1948年赴美留学，1955年获康乃尔大学博士后同年回国。文革开始，潘良儒被游斗，妻子被关牛棚劳改，美国出生的儿子跳楼身亡，让他心灰意冷，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幸亏绳子不结实，送医院抢救。生卒年月不详。

文广益，经济学家，1944年西南联大毕业，考取教育部第一届自费留学，赴美就读于威斯康辛大学，1950年回国。文革抄家被搜出从美国带回来的一个电熨斗，红卫兵不知是啥玩意儿，愣说是发报机。被打成美国特务后批斗，不堪其辱自杀被救。文革后不久65岁去世，生卒年月不详。

应崇福，电子学家，1945年西南联大毕业，1948年赴美，获布朗大学博士，1956年回国。1963年他被下放到农村搞四清，一个富农家有人去世，他去慰问，便带上了“立场不清”的帽子。文革期间他经常被当众羞辱、住过牛棚、寻过短见。妻子死于干校。应崇福2011年去世，享年93岁。

自杀未遂往往是很难确定的，在无情的批斗和体罚后，很多人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神志恍惚控制不住自己，落水被救起等，无法确定当事者是否有自杀的意识。严格地从法律角度看，文革中自杀和自杀未遂，有意或无意，都应该算他杀，就像《追捕》中横路敬二跳楼，神经不清醒，是被逼的。

目前掌握的老海归自杀有二十余人，自杀未遂很难说有多少人。把老海归自杀和自杀未遂的所有人物、方式和原因记载于册，会是中华海归史上的一部惊天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