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和中国人(2)
中俄之间有太多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文化差异和不对等。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俄罗斯人和中国人的关系是国交之本。
（二）老大哥和小老弟
中国革命的“红色教父”
“苏联老大哥”，这是一个时代中国人对俄罗斯人的称谓。整个的二十世纪，中国人的命运和俄罗斯人紧紧的交织在一起。可以这样说，没有苏联，就没有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1917年的十月革命，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沙俄”变成了“苏俄”，领导中国人民建立“新中国”的中国共产党，得出了“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革命方针。从此苏联一直就是中国革命的“红色教父”和老大哥。年幼的中国共产党当时就是苏俄主宰的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共产国际的每次会议，都有中国人的身影，一步步的指导着中国的革命道路。孙中山先生也提出了“以俄为师”的论点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蒋介石的“孙逸仙博士代表团”考察，学习了苏联建国建军的经验，1924年苏联帮助孙中山建立了“黄埔军校”，推动了中国民主革命的进程。许多中国早期革命者来到共产国际创办的以孙中山命名的“中国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还有以斯大林命名的“东方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莫斯科列宁学校”等马列主义学堂学习革命理论，在托尔马乔夫军政大学和几所步兵，炮兵，工兵学院学习军事，甚至有专门训练从事特殊任务，密码发报，潜伏暗杀的专门训练班。可以说苏联是手把手的教会了中国的学生们，让他们回去以后，从事在中国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斗争。1927年，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中几乎要被斩尽杀绝时，是苏联的共产国际把中国共产党的精英骨干秘密接到莫斯科，召开了中共“六大”，斯大林不仅是主席团成员，还接见与会的部分代表。作为强大的后盾，坚定了中共继续革命的决心，作为革命的导师，指明了中国下一步革命运动的方针策略。这次大会，挽救了濒临失败的中国革命，使中国共产党浴火重生。当时许多到苏联“取经”的中国革命者走在高楼大厦的莫斯科大街上，都发出“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的誓言，中国江西瑞金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就是“中国明天”的雏形。在苏俄建政之初，14个帝国主义国家与忠于沙皇的白卫军对这个新生的共产主义政权进行绞杀，即俄国“国内战争”。此间，大约5万多华工组建了若干个红军“中国团”，为保卫苏维埃政权流血牺牲。至今在莫斯科红场和俄罗斯一些城市还保留着中国烈士纪念碑。与此同时，也有大批的白俄到了中国的哈尔滨，上海，成了那里的旅华俄侨。在“中东路事件”中，奉军在民国政府的支持下为收回路权和苏联开战，作为世界无产阶级大家庭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1936年西安事变，苏联力保蒋介石，阻止中国共产党杀蒋。1937年苏联空军援华志愿大队，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做出了重大牺牲。库里申科大尉在四川万州的陵墓得到成千上万中国人的祭扫，守墓人兢兢业业，已有几辈人的传承。中国抗日战争期间，苏联专门组建了由中国和朝鲜的抗日部队组成的苏联远东红旗军第88独立步兵旅，苏联的教官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军事训练，为最后打败日寇准备军事力量。1941-1945年苏联卫国战争期间，中苏两国并肩作战，相互支援，中国对日本的顽强抵抗，拖住了日本，使之没有余力从东面进攻苏联，使苏联免受德日的腹背夹击。同时中国的情报部门也及时向苏联传递了日本暂时不会从东方进攻苏联的情报，使苏联可以放心的把远东的部队火速西调，保住了莫斯科。苏联卫国战争期间也有很多中国人直接参军参战。今年6 月22日，在卫国战争爆发80周年纪念会上，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首次将中国列为卫国战争重要的同盟国。这打破了“苏联出兵帮助中国赶走了日本侵略者”的片面之说，而改称为“并肩作战的同盟国”。在莫斯科胜利广场的纪念盟军参战的“国际走廊”上，第一次竖起来中国参战者群雕。1945年，苏军出兵中国东北，加速了日本投降，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一些苏军士兵也对中国的老百姓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共产党著名将领卢东生就是在哈尔滨街头阻止苏军抢劫而遭枪杀的。国共内战期间，苏联在国共两党间犹豫，看美国的态度，站在第二排。斯大林派米高扬到西柏坡劝毛泽东与蒋介石划江而治，被毛泽东说成是：“不吃辣椒革命不彻底”。1949年，中国大局初定，苏联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两个月后，毛泽东访苏为斯大林祝寿，虽然斯大林说“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但毛泽东还是遭到冷遇，坐了一百多天的冷板凳，原因当然还是中国的主权问题。抗美援朝是中苏关系的一个转折点，中国一下子把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拉进了社会主义阵营。解放后，新中国全盘苏化，一切向苏联看齐。老大哥的“苏联专家”援建了中国156项工业项目，奠定了中国工业发展的基础。大批中国学生留学苏联，后来都成为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当时小老弟中国是仰着头看老大哥苏联的。在中国人的心目中，苏联就是天堂。我上小学时，每到十月革命节都会去“友谊宾馆”和苏联小朋友联欢，吃巧克力点心。我们还与苏联的同龄小朋友通信，中国少先队“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时刻准备着！”的呼号完全是从苏联拷贝而来的，只不过人家的红领巾是绸子的，我们是布的。从十月革命到抗日战争，从解放战争直到社会主义建设，苏联人都是以救世主的傲慢和“红色教父”权威给贫穷的中国以革命道路的引领和“兄弟般的”援助。中国为斯大林70寿辰祝寿空前的隆重和斯大林去世举国哀悼的盛大场面，说明苏联是老大哥，斯大林就是老大哥的父亲，当然也是中国的“父亲”。这种老子和儿子的关系，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终于由于中苏对国际共运的不同看法（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理由）而爆发论战。不甘心当儿子党的中国共产党，以“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举起了反修的大旗。为了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小兄弟，老大哥动用家法，撤退专家，逼迫还债，69年终于真刀真枪打了一仗 。我的一位俄罗斯朋友，文革期间在苏联驻华使馆工作，经历了中国最强烈的反苏浪潮。看到红卫兵砸“扬威路”的牌子，他们每天躲在使馆不敢出门，中苏关系到达冰点。当年留苏的“国家栋梁”们大都受到审查，娶了苏联老婆的被迫离婚，妻离子散。其中最典型的的例子就是刘少奇之子刘允斌，他的苏联妻子和一双儿女在他含冤自杀多年后才知道了他的音讯。此时，在苏联的华人，也同样度过了一段黑暗的日子。我的一个朋友，是62年“塔城事件”“叛逃”到苏联的。原来在莫斯科广播电台工作，由于中苏关系破裂加剧，他马上被调离关键岗位，而且备受冷遇。电台开会时，往往被告知“请中国人回避”。这个时期，由于两国关系的破裂，两国人民从亲密的兄弟，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直到戈尔巴乔夫时期，中苏关系才出现了转机。
小老弟的“经济腾飞”
造化弄人，乾坤倒转。谁也没有料到，老大哥突然解体了，小老弟迅速崛起了。改革开放的中国，以让世界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发展。俄罗斯人再看到久违的中国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跟在伏尔加后面赶着小驴车的穷朋友，现在突然开着大奔驰超到了前面。中国的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真让俄罗斯人惊掉了下巴。90年代初期，俄罗斯物资匮乏到极点，中国的倒爷大军，带着大量的生活必需品，用比欧美低数倍的价格投入俄罗斯市场，中国货成了收入有限的俄罗斯人的抢手货，当时中国货填补了俄罗斯暂时经济空白。俄罗斯人面对耀武扬威的出入高级饭店和赌场的中国倒爷，心中的那个滋味真是一个字“酸”，他们无乱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我正是在这时到莫斯科的，亲身感受到那个时期俄罗斯人对中国人的心态。俄罗斯那股“穷贵族”气不倒，放不下老大哥的架子。一些俄罗斯人一方面享用着廉价的中国货，一方面指责中国货的假冒伪劣。还有当时的俄罗斯“黑社会”，一方面和中国人做生意，一方面勾结不法警察查封中国人的货。俄罗斯用“包机包税”的办法“灰色清关”，使中国货成为随时可以查封的“走私货”。由于正常清关税高时长，逼得中国人钻圈套，中国人谓之“逼良为娼”。用俄罗斯“黑社会”和不法警察的话来说，把肥羊放进来，养肥了就可以宰了。令旅俄华人谈虎色变光头党的口号是“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许多中国人被无故残酷殴打，俄罗斯警方也无所作为。我曾经遭到蒙面歹徒刀架在脖子上的抢劫，并两次遭遇光头党，辛亏都机智的逃脱了。黑社会控制的赌场和地下色情场所不仅把中国倒爷弄得倾家荡产甚至生命难保。从1990-2000年，这是一段中俄两国人民关系不正常的十年。当然，客观地说，双方都存在问题。一些改革开放富起来的中国人，以“暴发户”的姿态，在昔日的老大哥面前炫富，到俄罗斯发财同时满足在国内禁止的“黄赌毒”的欲望。一些中国倒爷居然冒俄罗斯之大不韪杀狗吃鸽子，引发俄罗斯人的极大反感，要知道俄罗斯视狗为家庭成员，都要起人名的。更有甚者，中国的“车匪”在1993年制造的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使俄罗斯人对这个昔日的小兄弟侧目相向。当时俄罗斯人很不喜欢大陆来的中国人。我当时在上学，还算文明一族。经常被一些俄罗斯人问：你是日本人吗？我回答不是。那你是韩国人？台湾人？香港人？就是不问是不是大陆人，以表示对我“尊重”，这种情绪一直延长了很久。近几年，大量的中国游客涌进俄罗斯，由于大大超过了俄罗斯接待的负荷，加之中国游客的行为不文明，比如小孩在宫殿的大厅里撒尿，在红场的马路牙子上，疲惫的中国大爷大妈席地而坐，甚至中国大妈在红场跳起了广场舞，确实给中国人的形象带来负面的影响。俄罗斯海关甚至给中国航班单开一个通道，为的是更严格的检查中国人的行李，似乎中国人夹带的走私货比其他国家多。俄罗斯的警察对中国人的不友好也是出了名的，疫情刚刚开始，俄罗斯除了率先封锁了全部的边境口岸，还对几十个“违反“隔离禁令的中国人下了驱逐令。这些人大部分是留学生，新年后刚刚从中国返回俄罗斯。俄罗斯当时并没有明确的居家隔离命令，他们都是在门口倒垃圾，或到最近的商店买食品而“违反”禁令的。更可笑的是，有的是到当地移民局做落地签证而被扣押。为此，中国大使馆向莫斯科市政府发了照会，华人团体还请了律师为他们申诉。对旅俄华人的态度就是中俄关系的晴雨表。有些“穷贵族”气的俄罗斯人，看不起“只富不贵”的中国人。中国人同样看不起“只贵不富”的俄罗斯人。
百余年来，中俄关系坎坎坷坷，两国人民爱恨交集。公平的说，老大哥对中国的帮助还是很大的，但伤害也是不小。中俄人民之间的文化差异和不对等，造成了互相不理解和关系冷淡。俄罗斯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高，又有东正教，爱国主义和民族自豪三套马车的保驾护航，所以他们自认为有傲视中国人的资本。老大哥把马列主义的信仰教会了中国，可现在他自己不信了，改信东正教了。俄罗斯信仰的回归和经济的下滑，与中国经济的腾飞与信仰的缺失，形成两国人民难以沟通的反差。中国发展了，国力日益强盛，当然是两国平等，战略合作，友好睦邻的基础。但这不是唯一的，如果不从根本上提高全民族的文化，道德，信仰和价值观水平，我们还是会被别人看不起，不会成为真正强者，我们的朋友不会尊重你，敌人也不会惧怕你。再有，中俄两国人民几百年来恩怨情仇，不是领导人签几个友好条约所能化解的，中俄民间的关系随时会影响两国关系的走向，只有正视历史，庄敬自强，用国家的强大和与之相配的国民素质才能建立起与俄罗斯真正平等，友好的国家关系。普京总统最近说：“中俄要做永远做兄弟”。这是中俄人民的共同愿望。我不禁想起了50年代的那首歌“莫斯科-北京”，第一句歌词就是：“中苏人民是永久弟兄……”
历史又要穿越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