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续忆》:第二十六章:我们的音乐沙龙 —— 兼谈我的音乐观 (六) 余意未尽
《山居续忆》
第二十六章
我们的音乐沙龙
—— 兼谈我的音乐观
徐家祯
(六) 余意未尽
上世纪九十年代“音乐沙龙”成员去 Barossa 听音乐会。
(接上文)关于我们的“音乐沙龙”, 我拉拉扯扯已谈得不少, 本来该就此住笔, 但因 前几节字数有限, 总还觉有点余意未尽, 就想再继续写些, 希望这几段不是“多余 的话”。
我们的“音乐沙龙”开办以後, 虽然我没有写专文介绍过, 但倒也小有名气, 而且不但在本地, 还在全澳洲。那是因为九0年墨尔本的《新海潮报》举办过 一次征文, 主题是“华人的生活”。“沙龙”成员老万就写了一篇有关“沙龙”的活动 寄去, 竟然得了头奖, 奖金 500 元。那时《新海潮报》是澳洲仅有的两、三份华 文报刊之一, 在华人中有较大影响, 于是我们的“沙龙”也就知名度大了起来。老万那时能一箭中的, 得个头奖, 可见还气运颇盛, 想不到一年之後就命归黄泉, 真不得不使人悲叹命运之变幻莫测、捉摸不定了!
我们的“沙龙”知名度较大了之後, 当然也时时会有人直接或间接地表示想 要参加“沙龙”的兴趣。还有的想知道要有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参加我们的“沙龙” 活动。遗憾的是因为条件的限制, 我们不能同时吸收多于十五个以上的人参加。 为此, 说不定我还得罪了某些人呢! 我之所以要限制人数, 其实理由很简单, 那 就是: 一, 我的客厅不大, 人一多, 挡住音箱, 声音效果就差了; 二, 更重要的是: 我们办的是 “沙龙”, 不是“讲座”。我希望的是以小规模的形式, 制造一种人人都 能畅所欲言的气氛, 否则, 我们就不如搬出小客厅, 借个大礼堂, 办“音乐讲座” 去了!
不过, 事实上, 因为种种原因, “沙龙”成员的流动性很大, 所以虽说我们 因条件有限而不能让很多人同时参加, 但还是常常有新成员加入进来。老成员 之中也有人很想介绍他们的亲友来参加, 老李在这方面是最热心的一位。他常 对我说: “我们听的音乐那么美好, 准备一次活动很不容易, 我总希望更多的朋友 能享受得到。”前前後後, 老李总介绍过二 三十位朋友来参加“沙龙”活动吧! 虽说有几位後来的确成了“沙龙”的热心听众, 但可惜的是, 除了因种种原因不能 持续参加下去之外, 他请来的众多的朋友中绝大多数却明显地并未被老李觉得 “美好”的音乐留住。
在这点上, 我跟老李的看法既有相同之处, 又有很大的不同。相同的是, 我们都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加我们的“沙龙”, 因为“能使更多的人喜欢古典音乐” 本来就是我们办这个“音乐沙龙”的唯一宗旨, 所以我也跟老李一样, 时时在物色 新成员。而我们的分歧则是: 老李认为他能欣赏的音乐别人也一定能欣赏,我 却始终不以为然。我认为,音乐人人能听,却不是人人都能欣赏。这也像喝酒、 吃肉。爱酒的人可以嗜酒如命,不爱酒的人可以滴酒不进;爱肉的人可以把肥 肉当美味,素食者却可以把肥肉当“毒品”!要一个对音乐没有大兴趣者在我们 的“沙龙”里正襟危坐三小时,还要洗耳恭听对他来说可能与“噪音”没有什么大 差别的音乐, 不啻让他受三小时罪、上三小时刑! 他为什么不利用那时间去看电 影、唱“卡拉 OK”, 甚至睡大觉呢! 所以, 我要物色的是对音乐真正感兴趣、有 热情、有灵性的人, 而他们来参加时已经有了多少音乐知识、懂了多少音乐理 论, 却并不重要,因为在“沙龙”中,扩大音乐的知识面,本来就是我们举办“沙 龙”的最原始目的。
“对音乐要有热情, 才能真正懂得音乐”,这是我自始至终坚信不疑的一个 信条。而对音乐能不能“热情”起来, 主要还是看有没有先天的条件, 後天的培养 只能是一帖催化剂。当然, 我们也不能否认学历、经历、环境的影响。哈佛大 学的李欧梵虽有一位音乐家的父亲, 但他自己却学的文学, 不过,他在文章中说, 音乐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 他不但每天可以听五小时以上的音乐, 而且为了音乐会他虽不能“一掷千金”(因为没有“千金”), 却可以“一掷百金”而不 惜; 为了买一套唱片, 他可以跑几个国家; 因为错过一套唱片, 他可以唠叨一星 期; 在听马勒第九交响曲时, 他会狂到躺在地毯上独自用指挥棒指挥到曲终, 虽 然在另一篇文章里他承认自己并不懂乐谱! 中国的赵鑫珊是位德国问题专家, 也 完全没有音乐背景, 在北大念书时他还没有进入音乐王国的大门, 但在大名鼎鼎 的美籍英语教授温德先生家只听了一夜唱片, 他就能茅塞顿开, 觉得音乐在他面 前展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从此他一生对音乐入迷,最终写出了《贝多芬之魂》、 《莫扎特之魂》这样的巨作,被他的同行称为“真正的精神贵族”!这些,我认 为,就是我们“音乐沙龙”应该视为“同志”的!
所以, 要是参加“音乐沙龙”真有条件的话, 那就是要看有没有“严肃”二字。 “音乐沙龙”听的是严肃的古典音乐, 目的是培养对严肃音乐的兴趣, 所以无论就 “沙龙”的主办人, 还是就参加者而言, 能不能严肃地对待每次活动, 就是我们的 “沙龙”能不能够继续举办下去的关键条件。每次活动之前我光为了决定题材、 挑选曲目、编排节目、准备内容,就得花掉几个甚至几十个小时(比如:为舒 伯特的套曲《冬之旅》翻译二十四首诗歌)的时间。所幸的是,我觉得能长期 参加“沙龙”活动的骨干成员,也的确都能够把我们的“沙龙”当做一件严肃的事 来对待的。我最感动的是老万在病入膏肓、离去世只有三、四个月时还来参加" 沙龙"、我跟钟医生最後一次去看他, 他生命只剩下最後一个多月了, 但他闭口 不谈他的病情, 也不谈"死", 却时时鼓励我们要把"音乐沙龙"坚持下去! 小潘和 小王上午刚从新西兰参加学术会议回来, 晚上就来参加"沙龙"。老薛上午做院子 头顶被树枝戳了一个大洞,晚上包了块纱布还来“沙龙”。小廖和老李不愿错过 一次“沙龙”活动,即使有半场不能参加,另半场也要赶来,...... 我想,就是成 员们的严肃对待,才促使我一次次把“沙龙”活动办下去。当然,我觉得更主要 的是,通过每次活动的准备和讨论,我自己也从中得到很多。
除了听音乐, 每次“沙龙”活动, 参加者都带些点心来, 在休息时当夜宵。 有时, 我们还一起去风景区看红叶、搞野餐, 也一起到葡萄园去参加一年一度的 国际音乐节。但是, 我想, 成员们都明白: “音乐沙龙”决不仅是一般的社交活动!(全文续完)
二 00 二年一月二日
于南澳大利亚斯陡林红叶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