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衣裙，变态的人性

在五十年代的战后伦敦，有一家上流社会的裁缝店，专为贵族量体裁衣。这就是电影《幻影线》（Phantom Thread）虚构出来的“伍德考克（Woodcock）之家”。这部2017年发布的电影由保罗-托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编剧和导演。

影片放映之后，“伍德考克之家”手工缝制的华丽衣裙迷倒了电影界大咖，影片因此获得了五个最佳服装奖，包括奥斯卡奖、英国电视电影学会奖、影评家电影奖、纽约影评圈奖和卫星奖。如此殊荣足以吸引众多女性观众和任何爱好精美服饰的观众。雍容华贵、美丽精致的服饰提供了美的享受，令人为之赞叹。

“幻影线”这个词来自早年伦敦东部裁缝铺的女缝衣工，她们每天从早到晚穿针走线，下工后仍觉得自己继续在穿针走线。 

但是这部影片不是关于女缝衣工的，影片的主角是伍德考克兄妹。哥哥雷诺是著名裁缝，妹妹西里尔是总管，他俩把伍德考克之家打造成了英国的时尚中心，只为最有特权和最富有的女人服务。皇室成员、贵妇名媛、社交名流都试图与雷诺保持友情，以求一袭最华美最独特的长裙。

雷诺是完美主义者，追求极致几近病态，亏得妹妹西里尔睿智通融、眼光犀利，一旦哥哥发了怪脾气，她都力挽狂澜，妥善处理。这对兄妹，为了伍德考克之家不婚不嫁。其实，优雅美丽的女人在雷诺身边来来去去，不时为他提供灵感和陪伴。然而他一旦进入了创作状态，便无法容忍任何干扰，女人都成了累赘。至于西里尔，似乎是献身于这家店的管理了。兄妹俩对伍德考克之家来说，是缺一不可。 

雷诺为了寻找新的灵感，来到海滨休假，在饭店里遇到一位年轻的女招待阿尔玛。阿尔玛与雷诺平时接触的女人全然不同，她单纯，却也固执，完全不懂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猛一看貌不惊人，但是有着绝好的身材，成了雷诺的缪斯女神。他情不自禁请求她去自己的寓所，为的是要为她量身设计一袭长裙。 

阿尔玛穿上了雷诺的长裙，大放异彩，顿时成为十足的美女，酷似今日的“超模”。渐渐地阿尔玛成为雷诺的欲望对象，他为她设计缝制了许多美丽的衣裙，对她的爱也与日俱增。雷诺时而惊慌地发现，阿尔玛让自己偏离了对服装设计的毕生奉献，然而他又舍不得离开阿尔玛，不得不面对自己墨守成规的生活、追求完美的梦想、以及对爱情的欲望带来的种种矛盾。

雷诺和阿尔玛的性情都有点儿古怪、极端，他俩的互动常引起奇怪的激烈情绪相撞。譬如，雷诺、阿尔玛和西里尔围坐在桌子旁吃早餐。 雷诺正盯着他的服装草图，突然传来阿尔玛大口吃黄油土司的声音，打破了雷诺喜欢的寂静，他愤怒地抬起眼睛，额头的青筋颤动了一下。西里尔注意到他的恼怒，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雷诺用凶狠的目光对着阿尔玛，告诉她不要大声咀嚼。她却不以为然，甚至带点挑战性地告诉他，自己只是在吃早餐，咔嚓又咬了一口。这下激怒了雷诺，他起身就走，而且开始故意无视阿尔玛的存在，仅仅因为她破坏了他的例行公事。

这类鸡毛蒜皮的小冲突充斥着整部影片。这部电影没有离奇的情节，没有高大上的主题，也没有深远的寓意，但细腻地，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人物间因个性不一而引起的种种不和谐，以及每个人个性中的瑕疵，一旦这样的瑕疵不受抑制，有可能滑向病态和变态。

雷诺是一个沉迷于细节的人，而且是刻意为之，也就是说，他是有意识地注意细节，甚至注意任何可能影响他注意细节的细节。结果变得非常挑剔，轻难易怒，责难周围扰乱他思维过程的人，甚至包括他所爱的阿尔玛。 

雷诺的个性可以让人联想到有成就的艺术家，创作的欲望有时会滋生出狂妄自大的倾向，周围的人都必须服从艺术家的意志，为他做出牺牲。这种倾向会带来情感的疏离和人际关系的不稳定。 

而阿尔玛这样的年轻女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去吸引对方，她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对方注意到她的存在。与西里尔不同，阿尔玛不愿意一味迁就雷诺的古怪。尽管西里尔提醒她，有些做法是雷诺无法接受的，比如给雷诺一个惊喜，邀请雷诺跟她去社交场合狂欢。但是固执的阿尔玛仍不放弃，结果两人的关系一波三折。

雷诺兹尖刻、刻薄的本性和阿尔玛无畏、任性的态度使得他俩矛盾重重，冲突成了两人关系的常规，观众会不断怀疑他俩的关系是否会破裂。正是这种微妙的不确定性，吸引住了观众。

当然，伍德考克之家为英国女皇做婚纱所遇到意外，也是这部影片的一个看点。透露一点剧情，在完成婚纱的前一夜，阿尔玛出于对雷诺的愤怒，把毒蘑菇放进了他的食物。

因为深爱着对方，又无法让对方屈从于自己的意志和欲望，这种强烈的纠结、焦躁、无望造成两人心理变态。雷诺中毒之后，在死亡线上挣扎，温柔体贴的阿尔玛昼夜精心照料他，两人的爱恋似乎达到了新高。 

影片的结尾出乎意料，给观众提供了遐想的空间，两人究竟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有各种各样的可能，观众可以任意解读。  

这部电影的杰出之处，除了“伍德考克之家”的精美衣裙，是演员精湛的演技，尤其是扮演雷诺的英国演员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Lewis）。刘易斯生于1957年，被称为他那代演员中最受尊敬的演员之一，是唯一获得过三次奥斯卡最佳男主的演员。因为在《幻影线》的表演，刘易斯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的又一次提名。

扮演阿尔玛的是卢森堡女演员维姬-克里普斯(Vicky Krieps)，她曾出演过两部美国影片，以及一些德国、法国、卢森堡影片。她扮演的阿尔玛也是个富有层次的复杂人物，而且她在影片中很美，令人回味的那种美。 

Netflix 有这部电影，就如题目所示，如果你喜欢看华美的服饰和微妙的人性，而且不在意慢节奏，喜欢较有深度的人物剖析，这部影片是不错的选择。 

（所有插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