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之恋(三)
少女之恋
李公尚
三
我第二天上班,一整天脑子里都是舒嫚的身影:单纯、素净、清新、鲜明,活泼,生动。白璧粉珠,玉光蕊气。每当我看到周围能联想到这类性质的事物,心中立刻涌起无限的满足和酣畅。我盼望快快下班,早早见到她,把她拥入怀中。
下班我回到家,坐在我房门外地板上的舒嫚听到我的脚步,一跃而起,扑面而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我怀里,双腿攀着我的腰,双臂搂着我的脖子,“嗤嗤”笑个不停。我把她抱进房内放下,她就势把我拉倒在地,嬉闹地抱着我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滚累了,她望着天花板咯咯笑着说:“放学后,娜拉带我去办身份证,她问你有几个妻子。她说从电影上看到中国人都娶好几个妻子,哪个妻子门外挂灯笼,那夜就准住在那个妻子那里。”我告诉她:“很多文艺作品为了赚钱,不惜胡编乱造。”舒嫚说:“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也不想当中国人的妻子。”
我问舒嫚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她说:“今天上午,我开始觉得那里疼,火辣辣的,上课时我去了洗手间,偷偷看有没有出血。那里有点红肿,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哭,赶紧洗脸,不想像若宾妮娅一样被吓得哭起来。回到教室,就不停地想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上午四节课,都是懵懵懂懂度过的,中午吃饭时才清醒了,然后一切就都好了,那里已经不疼了。下午上体育课时,我和若宾妮娅都假装扭伤了脚,藏进体育馆的器材室里。我告诉她你的皮肤很光滑,没有汗毛,她不信,说你肯定是刮了。她说想见你,我不想让她见你。她野心很大,已经换了三个男朋友了。现在的男朋友是她妈妈原来的男朋友。”
我和舒嫚坐在地毯上,一起吃完我带回的晚餐,然后嬉戏共浴,缠绵在床,相拥入梦。不知过了多久,卷缩在我怀里的舒嫚突然一个激灵,惊觉地抬起头来,睁大亮晶晶的眼睛,侧耳听了一下,说:“那个男人走了,娜拉该和我去吃晚饭了。”我听了赶紧起身,穿上衣服。舒嫚穿上一件我的衬衣,光着腿跳下床,在我书桌上撕了一张纸,写了一行字,跑到门口听了听,开门出去,用脚勾上身后的房门。我想她真是没心没肺,做事不管不顾,光着身子把自己关在了门外。我去把房门为她开了一条缝虚掩着,听到她“嗵嗵嗵”在走廊里快活地跑着。
一会儿,舒嫚嘻笑着回来说:“我不和娜拉去吃晚饭了。我写了一张字条塞进我家的门缝里,娜拉看到字条就会自己去的。”我问:“你妈妈会放心你吗?”舒嫚说:“她会在厨房的餐桌上给我留下钱,让我自己去吃饭。过去我和若宾妮娅逛街回来晚了,都是这样的。今天我和你在一起吃了晚饭,她给我留下的钱,我就会像中国人一样,全都存起来。”
我问:“你妈妈同意你和我交往吗?”舒嫚说:“她没说不同意,只是不喜欢中国人,她说中国人吃老鼠、吃蝙蝠、还吃蜥蜴,什么都吃,也不经常洗澡。”我说:“这些都是偏见,也不是事实。”舒嫚说:“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也不关心中国。娜拉嘱咐我,一旦我讨厌身边的男朋友了,无论是谁,都要立即分开,千万不能留恋,不要纠缠。今天下午,她告诉我怎样避孕,在我床上留下了一些避孕药物和用品,让我自己去试哪种适合。她告诉了我如果我不是自愿的,或者觉得不舒服,男人强迫我时我应该如何去处理。”
我逗着她问:“如果真是那种情况,你该怎样处理呢?”舒嫚嫣然一笑,顽皮地说:“我知道怎么对付男人,但不想告诉你。”我为舒嫚的可爱动心,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说:“告诉我你会怎么处理。”舒嫚四处看看我的房间,又看了看我的书桌,没有说话,仰起头满脸俏皮地看着我的眼睛。一会儿,她伸出一只手抚摸我的裆部,温柔地把我那话儿掏出来,两手轻轻地把玩,然后拉扯着那话儿慢慢向后退。我被她牵着走到书桌边上,那话儿胀得要爆炸,我忍不住想把她抱上书桌,拨开她的双腿。她右手轻轻推开我,突然转身,抓起书桌上的一把裁纸刀,迅猛压在我那话儿上。我大吃一惊,毛骨悚然。她嘻嘻哈哈笑着说:“知道了吧!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由失声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这样会出人命的!”舒嫚嬉皮笑脸地着说:“就是要给他割下来,然后报警。娜拉告诉我这样做时,要快,要猛,要准,不能犹豫。男人一旦失去那东西,整个人就垮了,我也就安全了。”
我目瞪口呆,胆战心惊。舒嫚忙扔掉裁纸刀,跪下身去亲吻爱抚着那话儿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做给你看,不会来真的。”我把她拉起来,抱坐在我腿上,轻轻按着她高耸秀丽的鼻子说:“你妈妈可真厉害!竟然教给你这个,今后和你在一起的男人要是知道你会这样,一辈子都提心吊胆。”
舒嫚说:“娜拉希望我幸福,让我做我自己舒服的事。她说人这一辈子真正幸福的时光并不太多,第一次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会终生难忘。但是如果女人不是自愿的,是受强迫,那种痛苦和屈辱,也是终生难忘的。娜拉受过很多男人的欺负,她的经验是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娜拉教我这样做,不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吻着舒嫚的脖子,告诉她:是不是喜欢或者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能否保守你和你所爱的人之间关于任何身体接触和感情交流的秘密。这种秘密叫恋人隐私,这种隐私只能由你和你所爱的人彼此分享,绝不能告诉他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老师等。如果你把这些隐私告诉了别人,是对你所爱的人极大的不尊重和伤害。说明你并不在乎他,或者爱得不深。
舒嫚听了点点头。说:“我觉得我不会爱上中国人,现在却爱上你了。你知道吗?娜拉和我一样,从小也没有爸爸。她十四岁时和她的一个男同学交朋友,她妈妈没有告诉她怎样避孕,她十五岁就怀孕了。后来她的男朋友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同学,她差点要杀了那个男同学。她带了一把手枪到学校,指着那个男同学,逼他答应第二天和她结婚。当时那个男同学和学校的老师,还有那个男同学的父母全吓坏了,第二天那个男同学就转学走了。当时那个男同学和他的家人可能都不知道娜拉怀孕了,娜拉自己当时也说不清楚怀孕是怎么回事。娜拉十六岁时生了我,一年多后,她妈妈抛弃了她,跟着一个男人去了别的地方,娜拉带着我在政府办的未成年中心长到十八岁。后来娜拉找到工作,前后交了好几个男朋友。在我八岁的时候,她的一个男朋友经常故意当着我的面和她做爱,还把我叫到他身边亲我的脸,娜拉经常和她大吵大闹。后来娜拉实在忍受不了那个男人,带着我离开了她。两年后那个男人又开始来我们家纠缠娜拉,有一次娜拉急了,用一把刀片把那个男人的东西给割了下来,然后报警。这个案件审理了两年多,最后法庭以正当防卫,判决娜拉无罪。”
一天晚上,舒嫚问我:“明天下午我放学时你能到学校来接我吗?我的好朋友若宾妮娅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我问:“你不是不愿意让她见我吗?”舒嫚翻着眼睛说:“可她总是说中国人皮肤光滑,是因为中国人吃婴儿、喝童子尿才长成那样的。这是她男朋友告诉她的。她男朋友还说这是中国人写的书上说的,电视上还播放过那些书呢。我想让你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我对舒嫚说:“我应该去亲口告诉她,这些都是胡编乱造,都是种族偏见。可是你们放学时,我还没有下班,没法去接你呀。再说,你们放学必须坐校车回家,上校车时司机要根据老师交给的名单核对人数。不坐校车的,要由家长或者监护人来接,学校才放行。”
舒嫚说:“我有办法,明天放学我和若宾妮娅都要留校参加比赛训练,她参加足球训练,我参加拉拉队训练。训练结束时,很多人都到学校附近的那家便利店去买零食吃,我们可以告诉教练,接我们的家长会在便利店等我们,教练一般都会相信的。”为了让舒嫚高兴,我答应她第二天下午我会请假早点离开公司,去她说的地方接她。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坐在车里等舒嫚。舒嫚远远地看到我,高兴地把肩上背的书包取下来,扔在地上,连翻两个前空翻,嬉笑雀跃着奔向我。她身旁一个女孩儿把她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跟在后面向我跑来。若宾妮娅是个丰盈的女孩儿,运动衫罩着的硕大乳房,波涛汹涌。运动短裤下面的双腿浑圆粗壮,膝盖处的护膝把腿上的厚肉勒得横滚竖流。她穿的一双白色足球长袜和运动鞋沾满了灰尘。她跑到我面前,注视着我,朝我灿烂地笑着,她布满鼻梁两侧的浅茶色雀斑随着她的笑容扩张开来。
舒嫚把若宾妮娅介绍给我,故意当着若宾妮娅的面说:“我饿了,想吃东西。”我知道这是她在若宾妮娅面前有意显摆,就迎合着说:“那好,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舒嫚听了说:“我的朋友若宾也饿了,我让她和我一起去!”我说:“当然,一起去。”她俩一起坐进汽车后排座,嘀嘀咕咕了一阵,舒嫚说:“我想吃汉堡!”我说“正好,前面不远就有一家‘五兄弟(Five guys)’餐厅,那里行吗?”舒嫚想了想,拖长音调说:“‘五兄弟’嘛,汉堡倒是不错,但是没有冰激凌,若宾妮娅喜欢吃炸鸡,吃完炸鸡我们还想吃冰激凌。”我说:“那就再走一段,前边有啪普耶(Popeyes)炸鸡店,旁边正好有一家‘热带鸟(Tropical Bird)’冰激凌店!去那里行吗?”舒嫚从我背后吻了一下我的脸,说:“就去那里,先吃炸鸡,再吃冰激凌。若宾妮娅要大号的,给她买两份。”
看着舒嫚和若宾妮娅坐在餐桌旁开心地边吃边闹,我问舒嫚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舒嫚说:“今天考试了,我的数学题全做完了。”若宾妮娅说:“我有好几道题没做,看了半天不会做,就干脆不想做了。”舒嫚得意地说:“昨天晚上我男朋友帮我做过的好几道题,今天考试全有。”若宾妮娅噘着嘴说:“做完做不完反正都是一样,我不想为难自己。”我到旁边的冰激凌店买来冰激凌,还特地为若宾妮娅买了两份。若宾妮娅说:“我男朋友从不给我买这种好吃的冰激凌,也不愿给我买两份。我要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若宾妮娅的男朋友是个拖车司机,正在路上拖车,他告诉若宾妮娅业等一个小时才能到, 若宾妮娅故意打电话催他,朝他发火。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餐馆外面传来一阵机械的轰鸣声,若宾妮娅的男朋友开着一辆巨大的重型拖车停在了外面的停车场上。
若宾妮娅隔着玻璃窗朝他男朋友拼命挥手。她男朋友三十五六岁,理个光头,脑后梳根小辫。满脸黄色的胡须齐胸长,把脸掩埋得只突出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一件宽大的背心松松垮垮地罩着肥胖的身躯,胸上、肩上、背上,还有短裤下面的小腿上,毛茸茸地丰产着黄色的体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的脖子、双臂和小腿上的纹身红绿青三色交织,刺眼夺目。他抡着胳膊一拽一拽走进餐馆,看到若宾妮娅,抬起熊掌般的手挥了挥。
若宾妮娅向他介绍舒嫚和我。他朝舒嫚点点头,瞪着眼睛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柜台前,买了一份特大号的炸鸡和饮料,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若宾妮娅今天过得怎么样,若宾妮娅告诉他刚才她吃了两份好吃的冰激凌,他没说话,盯着舒嫚看了一会儿,吮着滚圆粗短的拇指和食指问我:“你喜欢白人女孩儿?”我说:“我喜欢舒嫚,不是因为她是白人,因为她单纯可爱。”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粗野地问:“玩儿白人女孩儿比玩儿你们的那些女人过瘾,是吗?”
我让舒嫚和她的朋友告别,转身朝餐馆外走去。他在我身后喊道:“嗨!嗨!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走出餐馆,若宾妮娅的男朋友一拽一拽地跟出来,我停下看着他。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我面前说:“你最好离白人女孩儿远点,白人女孩儿不是给你准备的。”他挥舞肥硕的拳头:“别打这些女孩儿的主意,滚回你自己的国家去找你们那些肮脏的女人。”我瞪着他,说:“这个国家是你的吗?你算什么东西?滚回你的祖先那里去!”
他听了,怔怔地看着我,目瞪口呆。我转身走向我的汽车,他在我身后喊道:“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本文根据当事人回忆编写。四,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