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的不止季节(38)— 过世
人世间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失去是因为错过。而注定的发生也许就是因为错过而成全了它的结局的。人生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是否可以用千百次的注定来挽留住这一霎那间的错过呢?
当林母三人打开林父睡觉房门的时候,只见林父侧身倒在床上,刚才咳嗽的余音还在嗓子眼里转悠,可是现在嗓子里竟没有了声响,呻吟声也变成了一口一口的气往外循环的冒出了。起初间歇性长,声音也细,也不太促。不过这种速度慢慢的在递增,间歇性变得越来越窄。出气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粗壮了。林母见状赶紧把老伴的身子放平,两只眼睛直直的一时竟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好。不过只消一秒钟的工夫,她便思维恢复到理智的状态,伸出两只手来轻轻地摩挲着老伴的胸口,一边眼睛不错眼球的盯着老伴的脸庞。老伴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与眉峰紧紧的拧在了一起。那是刚刚痛苦的咳嗽给下的印记。她又伸出一只手来想紧紧的握住老伴的手,竟发现他的手攥得紧紧的,半天竟没有捌开,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眼泪随着哭声簌簌的从眼睛里直涌了出来:
“老头子……你可……别吓我,求你可别这样吓我……行吗?”
挨在林母身边的林静虽然心也在颤抖,虽然也慌了神,可是她此刻不能让自己再深化情绪,她必须让自己行动起来,像在医院工作的那样,她急匆匆的跑到客厅去拿过了母亲早上买的药,又匆匆拿起桌子上一杯不知是谁喝剩下的半杯水,跑着直奔到了父亲的床边,颤抖的手想扒开父亲的嘴巴,把药送进去,可是此时父亲的牙关闭合得紧紧的,再怎么用力都使不上。母亲见状哭着从厨房取过来一根筷子,想用筷子撬开老伴紧锁的牙关,只是此刻一切的努力都变得枉然,牙关依然像一道紧闭的大门一样紧锁,而且好像锁得越来越紧了,紧到连个筷子缝的空隙都没给,
母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颤颤微微的手指向林静又指向电话的方向:
“快……快……快打电话!快打120……”
说时迟 那时快,外孙女小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懂事起来,她一下子窜到了电话机旁,照着姥姥嘱咐的电话号码,小手在电话键盘上紧急的操作着。直至报完了姥姥家的地址才像骨头散了架一样的瘫坐在沙发上。
这部电话是林父单位免费为他提供的,因为是参加革命早,已经到了级别,即使退休了也附合条件,为他免费安装了一部,曾几何时这部电话可帮了小区街坊邻居的大忙,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还是个未知数。左邻右舍有事就往林家跑.抱着电话为急事也为不急之事。为的无非就是省下那几个铜板来。离的又近,又好说话。就为这当初林母还埋怨过老头子一阵:
“安了个电话,本来是想自家图个方便,可是却再也清静不起来了,咱家这部电话都快成了公用电话了。嗨……都是街坊邻居的住着,谁会舍得下脸来,叫他们白来一趟呢。”
当初林父听后一笑,便给老伴出了个主意说:
“这也方便,你就在门口贴个告示,就说我家电话今天坏了,不就结了吗。不光你清静了,那电话也跟着休息了。”
老太太到底没有采用他的主意,一来是拉不下这个脸来骗人,二来自已也只是叨叨两句,心里嘛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不是,谁还会没有不求人的时候是不是?
现在想来那些过往曾经给这家带着了多少温馨的回忆。可那些都是张着嘴巴笑的时候。轮到现在可不是一个滋味了。现在打电话倒是真方便了,抬手就打。只是已经换了个味道。现在播的可是死神电话呀!正是给林父这个级别安装的方便了。方便什么呢?现在是不是还是时候?还是已经一切都晚了,一切都错过了呢?
救护车十五分钟不到就已经停在了林家楼拣的门口,担架也抬很快抬到了三楼,林家的门口。两个医务人员进来在林父的胸口一阵的按压,又是一阵的施行人口呼吸,这时候的林父只剩下一口悠悠的余气了。手脚在慢慢的一点点的变冷,身下的床单上则慢慢的渗出了一股清流来。那是活人告别人间的最后一次排泄物,最后一次热流从身体排空。因为他要轻装上路,去往天堂之路身体到灵魂都要倾泄干净才行。
林父紧握的拳头在一点点的张开,刚才老太太捌都捌不开,现在老头把刚刚握到的一把空气放开了,不再需要了。林母看着还在用力抢救中的两个医生,哭着两颊挂着眼泪冲他们摆了摆手说道:
“求……你们住手吧!别再……这样了。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了,求你们别在糟践他的身子了……让他就像睡熟一样的好好上路吧……”
说完上路吧自己竟先控制不住,拖着已经沙哑了嗓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此情此景无不催人不悲壮不伤感。林静和小洁一个搀住林母的左手,一个扶着姥姥的右手,也跟着放声大哭了起来。声音更是再也刹不住了闸,一声声:爸爸……爸爸……姥爷……姥爷……像一声声沉重的哀乐一样的回荡在小区的楼里楼外,此时正值小区的老人们午睡时间,安静异常,现在也被这此起彼伏的哭声喊声震撼着……传染着……伤感着……
“老头子……你怎么能走的这么急,我连装殓的衣服都没有备下,你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让我看到,你可不能这么放手了,你可不能这样的心狠呀!你让我今后一人该怎么活,你让我……还有什么活头呢?”
林母扶在老伴的身上一声声凄泣的埋怨着已经人走魂去的老伴。一声声的哭诉又怎能割舍得下自己与老伴近四十年的朝夕相处的感情呢?又怎么能承受从此以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永远分离的悲哀呢?又怎么轻易放得下这一辈子分分秒秒苦乐交织的相伴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