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9 血壮山河之武汉会战 鏖战幕府山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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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上岸之后不可能在牛屎墩展开部队,因为也没法展开,牛屎一样大的一块地方能站几个人?日军第157联队第1大队主力自然是在鄱阳湖和东牯山之间展开,向东牯山发起进攻,那中国军队为什么要克复牛屎墩?
其实委员长在地图上根本找不见这个小小的牛屎墩,只不过听见日军登陆了那就要打回去,可是又说不清楚怎么打,那就“克复”牛屎墩吧。委员长这样一个命令下来,第1兵团司令薛岳也着急了,其实薛司令也不清楚牛屎墩是个什么东西,看到委员长这样重视也以为牛屎墩是个什么守军据点或者是险要路口啥的,赶紧补充命令“克复牛屎墩!”
日军在第52师侧后登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要不然第52师在这里放警戒哨做什么?发现日军侧后登陆,那就抽调兵力打回去就行了,无需上级再说。可是战情一报上去就走了样了,好像第52师丢了什么支撑点了,情况十分严重了。
此时第52师第309团对这股日军已经进行多次反击,残余日军已经不能再战了。可是此时委员长的命令层层转了下来,冷欣那就摆个姿态吧,于是挑选100名战士为奋勇队,自己亲任队长——这是给委员长看的,这股一开始就不到300的日军,已经挨了两天打了,现在哪能还经得住再揍?
冷敢死队长回忆,“一阵枪炮声,炸弹声,厮杀声,在天明前,他们陆续来报告,已经由肉搏夺回此一小墩.拂晓时,我下了一二层山岗,见英勇官兵已在墩上,此时敌人枪炮射击最烈,大概已晓得小墩为我攻克......”——“ 拂晓时,我下了一二层山岗”——原来冷队长虽然亲任队长可是没有亲自冲锋,而是在东牯山之上当的奋勇队长啊,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一阵枪炮声,炸弹声,厮杀声”。
赶紧给校长报喜吧,“您要的牛屎墩给您夺回来了,还热乎着呐。”
这本来是正常战斗,结果委员长一插手就变了味,问题是谁也不能说委员长多事儿,就这样牛屎墩就成了焦头烂额委员长的一块心病,战后冷欣因为这块牛屎墩竟然丢了师长的职位,转到二线去了。
其实第52师打的就算不错了,一直顶到26日夜,伤亡太大了,南调华龙山整理,第66军的第160师接防东牯山一带阵地,第159师占领后面40里隘口村的二线阵地。第52师此战伤亡干部伤亡三分之二,战士伤亡过半,与日军硬打了三天,绝对不是怂包,冷欣有点冤枉,不过冷欣长处并不在带兵,而是行政、政工,这是另外的话题了。
日军第101师团继续增兵,并且增派1个炮兵联队加强火力,从27日起续日向第160师阵地攻击,竟然都被击退,不能不说广东出了几支好部队,战力一流,例如李汉魂第64军,被称为“抗日铜军”。其实抗战军兴广东所编成的第62、第63、第64、第65、第66军5个军,在各个战场上都作为主力使用,再加上一个第4军,广东部队实在是一等一的第一流。第160师从8月26日夜接守阵地到9月1日整整6天,当面日军第101联队发动了15次规模攻击全部被击退。第101师团是因为兵力不足而编成的特设师团,一般来讲战力要比常设师团差些,不过第101师团由留守日本的第1师团整训,兵员为第1师团预备役人员,都是关东军老兵,技战术水平并不低。此次登陆星子向德安攻击,打了10天了竟然连大门都没出去,实在是太窝囊了。
再想办法迂回!31日,日军数百人乘汽艇十余只在王爷庙登陆,此处离着星子能有40里,和瑞昌纬度平行,如果在此登陆成功就等于抄了中国军队的后路,什么东牯山、隘口村都不存在啦。其实此地登陆之后虽然是平原,可是水网纵横,大部队根本无法展开。此次日军也就是想偷袭,小部队冒死插入中国军队后方,企图摇撼国军阵线。
第9集团军司令吴奇伟在这里都待了一个月了,对付日军进攻的方方面面早已有了安排。第25军第190师沿鄱阳湖西岸展开就是防备日军冲滩登陆,就这乘坐汽艇的几百人,没有重火力,还不是来找死的吗?一顿枪炮打得人仰船翻,日军铩羽而归。
9月1日,日军第101联队在飞机、炮兵支援下攻击第160师的钵盂山阵地。此处阵地俯瞰帅家门,德星公路从星子刚出来到此拐了一个大弯,钵盂山是东牯山对面的一个小山头,如同一块礁石拦住了德星公路,日军必须攻取此地。
日军第101联队是第101师团的基干部队,联队长饭冢国五郎大佐,陆军士官学校第22期毕业,没有考上陆大,那么升迁就慢了,而且大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饭冢国五郎也就不去想那些个,干脆以“粗人”自居,留着满脸络腮胡子,无论对敌还是对我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德行。此次第101师团奉调出征,第一仗在庐山就撞上了墙,饭冢国五郎气愤欲狂,催促部下死命攻击,地空火力围打东牯山、钵盂山,这是德星公路的两扇门板。
东牯山高约400米,而对面的钵盂山不足200米,易攻难守。守军在此坚守的是第160师第480旅第985团,这是全军的尖刀部队,面对日军的疯狂进攻死战不退。几次攻击失败,山坡上都是累累日军尸体,第101联队联队长饭冢国五郎真急了,集中炮火轰击钵盂山,彻底摧毁守军阵地,先敲开一扇门板再说!
劈天盖地的炮火彻底摧毁了守军阵地、疯狂的集团冲锋占领了钵盂山,第985团团长梁佐勋及以下3个连官兵全部牺牲!
这不是梁团长第一次对日作战了。
梁佐勋,生于1901年,家庭贫苦,念了三年私塾只好辍学到商铺当杂工。梁佐勋聪明能干,20岁就成了商铺掌柜。商铺东家闲得没事儿,就花钱搞来一个民团排长耍威风,结果受不了出练之苦,再加上根本不会带兵,干脆把这个排长让给梁佐勋。
梁佐勋不好推脱只好当上这个排长,结果发现所谓保境安民的民团其实是祸害乡民,包烟庇赌,设关收税,鱼肉乡民。梁佐勋一气之下带着全排投了粤军第1师,从此开始军旅生涯。
北伐战争时期梁佐勋战功不断、不断升职,1931年蔡廷锴任第19路军军长时,梁佐勋任第60师第120旅第5团团长。1932年1月28日淞沪战争爆发,梁佐勋率部坚守沟通虹口和闸北要隘的八字桥将近1个月,日军进攻几十次,战车、铁甲车无一不用,冲锋偷袭无一不使,梁佐勋率部与日军展开多次肉搏,反复冲击,死战不退。
坚守到3月1日上午,日军发动大规模攻击。梁团血战3小时顶住了日军攻击,可是伤亡过大、援军无有消息,梁佐勋只好奉命撤退。日军紧咬不舍,部队只好边打边撤。路上遇到蔡廷锴派来的援军,梁佐勋立刻率部掉头攻击重新夺回八字桥!
可是此时战况已经逆转,第19路军3月1日晚全军撤退,梁团奉命殿后,阻击追兵、收容部队,在真如车站与日军追击部队展开恶战,“激战甚烈,我梁佐勋团伤亡甚重。”
1933年“闽变”失败,第19路军番号被取消,第60、第61、第78师虽然保留但是军官基本上都调整为黄埔系,梁佐勋离职回家务农。.
“闽变”有日本背景,不过像梁佐勋这样的中下级军官根本不知道,淞沪血战战友牺牲众多,梁佐勋在书房内悬挂自书“壮志饥餐倭奴肉,笑谈渴饮倭子血”、“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敌,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等条幅,念念不忘杀敌报国。
“七七事变”抗日军兴,第159、第160师组建第66军,梁佐勋找到第160师第478旅旅长邓志才、也就是梁佐勋的老上级原第120旅旅长,报名入伍。邓志才当然欢迎,1932年的淞沪血战历历在目,哪能忘记自己的团长?可是现在没有团长的位置,梁佐勋暂任第956团第1营营长。
部队拉出来就是恶战。1937年9月,第66军开进淞沪杨木桥阵地,当面是日军第18师团。第18师团极其特殊,兵员大多是孤儿,日本政府收集起来进行军事抚养,从小就是武士道。这样搞出来的部队作战极其凶猛、极其残忍,简直是臭名昭彰。第66军在杨木桥血战不退,战事最激烈时连续作战九昼夜,竟然击溃第18师团的冲锋。
坚守两个多月后淞沪溃退,第66军牺牲大半,原兵力2万出头现在只有6000,梁佐勋所在第956团不足600人。即便这样也来不及补充就转入南京保卫战。
11月25日第478旅奉命坚守南京东北30里处的汤山和东流岭。从26日下午一直打到29日晚撤出阵地,日军炮火猛烈,第478旅只有死扛到日军冲锋再肉搏,整整三天三夜厮杀不断。第957团伤亡惨重实在是没有几个人了,只好解散编入第956、第958团。12月2日第66军开入南京,12日城破第66军奉命突围,梁佐勋营为全军先锋营。灵活机动、敢打敢拼、部队拧成一股绳冲了出来,可是后面的部队全部被冲散,第159师代理师长、第475旅旅长罗策群少将、第160师参谋长司徒非少将、第159师第477旅副旅长黄纪福上校、第956团团长蔡如柏上校牺牲,全军冲出来大约3000人,军长叶肇化装成伙夫才逃得性命,战后梁佐勋升第958团上校团长。
梁佐勋1932年就在上海与日军血战,5年后还是在上海、南京与日军血战,现在是星子,从团长打到营长、又从营长打到团长,几番血战残生,最后与自己的部队一同殉国,何其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