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 杜甫与卖炭翁 茅屋塌了（写于富士康抓壮丁期间）

夜里，杜甫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花木兰和翻墙而走的老头子盯着他，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那天晚上，茅屋塌了。

（一）

三十年前，花木兰自述：

昨夜见军帖，支书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我花木兰是自愿的）

东市买枕头，西市买床单，南市买被罩，北市买床垫。旦辞爷娘去，暮宿国道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国道喇叭滴滴滴。旦辞国道去，暮至中牟县，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小区义勇军进行曲唱不断。

万里赴士康，麦田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白衣。同村百战死，壮士半年归。

归来见支书，支书坐明堂。士康十二万，赏赐百千强。会计问所欲，木兰不用给法郎，愿去陪爷娘，再不离故乡。（最终我木兰没有要钱，换得支书的承诺，一辈子陪伴爹娘）

旁白：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夜幕覆盖华北平原忧伤浸透她的脸

（二）

可能是支书办事不利吧，30年后，我花木兰已过半百，如今又要号召退伍军人重上战场——进富士康打工

可是我花木兰退伍了啊，30年前支书说不要钱的话，就让我在故乡陪伴爷娘啊！咋又让我花木兰进富士康呢？

那一夜，有个叫杜甫的人沦落至此，我和老头子怕他被抓壮丁，就收留了他。他写下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士康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对，我花木兰又被抓走了，一起去的，还有同村的穆桂英，她是自愿的，此去就不再回来了，杨宗保已经等了她好多年了）

走之前，我恳请官爷让我去屋里交待一下后事，我走进屋里，见到了那个人，他说他是杜甫，我说：老头子翻墙走了，估计不会回来了，我把这间茅屋给你，您不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孙子。

我跟着官差走了。

后来我知道，那夜夜宿我家的，是大诗人杜甫，他是个当官的，我一直想问他，但始终没有问得出口：为什么那晚，你看着我花木兰被抓壮丁，却不出来相救？

再一次踏上征途，这条路和30年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我走的很慢。一个月后，终于到了。那天晚上十点到的，却被告知床位满了，让我先回家，有空床位了再来。

还有外省人，再也不招了。

最终，我花木兰倒在了回乡的路上，一起倒下的，还有穆桂英，她是笑着离开的，她说她终于可以去地下与杨宗保相聚了，这辈子太苦，愿下辈子还做河南人。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故乡的孙子，希望那个叫杜甫的人，能把他养大成人。

（三）

杜甫依然住在那个茅草屋里，那天风很大，天很冷，他写了一首诗：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冬天到了，鹅毛大雪，杜甫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卖炭的老人，似曾相识，跟几个官差跪了下来。大诗人又写下了一首诗：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夜里，杜甫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花木兰和翻墙而走的老头子盯着他，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那天晚上，大诗人杜甫吊死在了茅屋的大梁之上，茅屋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