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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成群,不只在苏童笔下。。。。

妻妾成群,不只在苏童笔下。。。。

博客

在遥远的或者是不久的未来,吉利德国 (Gilead) (影射美国)遭遇了生育危机。人口衰退的原因,众说纷纭。是怪罪于先进有效和方便易得的节育技术?还是梅毒和艾滋肆虐,缩小了适龄生育池 (the reproductive pool)?生化污染和核泄漏,再加上化学农药的无节制使用引发死胎,流产和先天畸形等生育问题。祸不单行,吉利德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政变,而这场灾难性巨变中最大的靶子和受害者是女性。一夜之间,她们失去了习以为常的一切,包括工作,银行账户,名字,家庭,尊严,和名字!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 阿特伍德 (Margaret Atwood) 的反乌托邦科幻小说 The Handmaid’s Tale(中译名 《使女的故事》),女主人公奥弗瑞德 (Offred) 忆往记今,两条线索交叉叙述,从女性的视角细腻记录了极权社会里最底层女性的日常生活和挣扎。

    奥弗瑞德曾经是一个图书管理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和爱她的丈夫卢克。但是随着新政策出台,宣布女性不得有私产 (Women can’t hole property anymore. p.178),她和千千万万的职业女性失去了工作和存款。上街抗议的民众,马上被开枪射杀镇压。日益收紧的高压政策和陡然增长的恐怖气氛逐渐笼罩了一切,奥弗瑞德和丈夫打算 “润” ,逃到加拿大。他们设法买到假护照,假装是一日游,想开车混入邻国加拿大。因为怕引起怀疑,他们临行前不敢收拾任何行李 — 这一段让我想起 The Diary of Anne Frank 《安妮日记》:安妮一家逃走前也不敢收拾打包,冬夏衣服层层叠叠往身上套。还没有出门,奥弗瑞德先失去了爱猫 —- 带猫去郊游野餐说不通;又怕独留在家,万一喵喵暴露行踪,只能忍痛杀死。

    提心吊胆地到了关卡被盘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们被发现被追赶。奥弗瑞德与丈夫和女儿被冲散,被抓到了 “红色中心” (The Red Center),被迫接受洗脑再教育。从红色中心 “毕业” 以后,奥弗瑞德被分配到了司令官弗瑞德 (Fred) 家,做他的使女 (handmaid)。这也就是奥弗瑞德这个名字的由来,奥弗瑞德 Offred 是 Of Fred,意为 “弗瑞德家的”。“奥弗瑞德” 是一个职位名称,没有个性,而且有失效期:每做满两年,就会被派往下一位司令官家,变成他的 “Of”。奥弗瑞德原来叫什么名字,书里没说,但记下了她失去名字的痛苦和怀念。她安慰自己说名字就像电话话码,只对别人有意义;她把名字像希望一样埋在心底,期盼有重见天日一天 (p. 84)。 

    然而,奥弗瑞德失去的远远不止名字。在新政权眼里,使女们的存在意义和价值被消减到几乎最低,她们是一个会走动的圣杯,两条腿的子宫。“We are two-legged wombs, that’s all: sacred vessels, ambulatory chalices.”  (p. 136) 她们被发配到无子或求子的权力高层家中,两年一期,一共三期。期间如果有所出,孩子归司令官夫妇收养;作为奖赏,使女可逃脱被流放到殖民地 (The Colonies) 清理放射性垃圾的厄运。这个细节,又一次让我联想起死于伤寒的安妮姐妹俩,她们生前所在的集中营严重缺水,卫生条件极为恶劣。

    读到这里,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科幻版的英文《妻妾成群》吗?家道中落的女学生颂莲,为了生活嫁给封建家族的大老爷陈佐千做四姨太,与前三房妻妾明争暗斗:争宠,想法怀孕,争先生孩子。。直到目睹杀人惨剧被逼疯。隔年,第五房姨太太又进门了。

    《妻妾成群》里没有挑明,但陈佐千的生育年龄应该是近黄昏了。《使女的故事》里则明说司令官不育。然而,谈论不育是禁忌,是死罪。有使女逼不得已,冒着被处死的危险与医生发生关系,以求怀孕改变命运。记不记得《妻妾成群》里三姨太梅珊也与医生有私情,败露后被抓住投井!?有成功的,如奥沃伦 (Ofwarren) 就怀上了。她骄傲地挺着孕肚出门,故意到杂货店享受别人羡慕惊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奥沃伦生下的女婴不久夭折,她因此疯去。奥弗瑞德没有接受医生的 “助孕”提议,但顺从了司令官夫人的安排,定期与司机幽会。在故事的末尾,她如愿怀孕并爱上了司机。。。

    书中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细节,目的是为了突出政权制度对女性的压制和凌辱。比如每月一次的圆房 “仪式” (“The Ceremony”) 其实是仪式化的强奸,还有临盆时上下两层的生育椅,都邪教感十足。使女制服的设计也渗透了这种思想。她们统一佩戴的白色帽子,帽檐宽大,既能遮住面容(个性和身份),又限制了视线(信息和希望),方便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至于穿的红色长袍,就更意味深长。首先联想起的是童话故事《小红帽》里被大灰狼活活吞噬的小姑娘。其次是霍桑 (Nathaniel Hawthorne) 的《红字》(The Scarlet Letter) 。十七世纪波士顿的清教徒区,女主人公海斯特 (Hester),不就是被逼着一辈子戴着通奸  (Adultery) 首字母 “A” 受罚吗?古有 “红杏出墙”,挂破鞋游街,今有 “生活作风问题”,通奸罪名省事现成,吉利德新政府套用不误:所有二婚的,同性恋的,有犯罪前科的,和定不了其它罪的女性都被冠以通奸罪,送进红色中心强制改造成任人宰割的使女。

《红字》故事场景是波士顿,《使女的故事》则在一河之隔的剑桥镇。这固然是因为作者曾在波士顿住过,但用哈佛做地标,总让人觉得有某种隐隐约约的讽刺意味。书中的几次重要集会都隐晦暗示了哈佛的地标性建筑。比如,强制性的集体婚礼 “祈福会” (“Prayvaganza”) ,是在肯尼迪政治学院 (p. 212)。而公开绞刑 “救赎会” (“Salvaging”) ,则在哈佛图书馆前的草地上,还不忘貌似怀旧地加一句 “从前,学校的毕业典礼也是这里”。( “for commencement, in the time before.” p. 272) 曾经的本科生餐厅纪念堂 (Memorial Hall),则成了秘密警察 (The eyes) 的宴会厅。哈佛的红砖墙也成了高悬犯人尸首示众的 “墙” (The Wall)。

书里有几个意象重复出现,值得注意。一个是窗帘。奥弗瑞德卧室里的白色窗帘随着她心情和境况而变化。圆房后屈辱地回到房间,窗帘好像包裹伤口的白色纱布 (p. 97)。梦见了女儿和母亲,醒来后看见窗帘好像溺水者的白发 (p. 109)。 开始跟司令官幽会后,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觉得窗帘像白色婚纱 (p. 144)。还有众多的生殖意象。一个是花。郁金香出现了几次:花茎底部的深紫,仿佛愈合的伤口;脱落的花瓣则像牙齿掉下来垂在地上。干花。挂在司令官夫人着手装饰的壁炉两边的干花 (p. 80),隐喻她年华已逝,花期已过。鸡蛋。复活节鸡蛋意味着孕育新生命,但早餐桌上的煮鸡蛋那平滑微凸的蛋壳又像荒芜的 (barren) 月球表面 (p. 110)。圆房时平躺在夫人的四柱床上,仰望头顶的天蓬好像鼓起的船帆,大肚帆 (big-bellied sails, a swollen belly) — 因为大肚,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沿袭乔治奥维尔的1984 的 “unperson” (被处死),书里 “unbaby” 指的是死胎;“unwoman” 是离经叛道的女人。但小说里的新政比 1984 还更彻底被荒谬:女性完全被剥夺了读书识字的权利。奥弗瑞德曾受过大学教育,又在图书馆工作,是个爱书人。比如图书馆开始销毁被电子版后的纸质书,她曾偷运了一些回家收藏。想象她初到司令官家,应该感觉是空降无书本的荒漠。高贵如司令官夫人,也无书本杂志可读,除了看电视,只能织围巾,种花打发时间。家里唯一的书本绿洲是书房,但讽刺的是两人的书房密会,竟然是司令官要奥弗瑞德陪着玩拼词游戏 Scrabble!至于镇上的小店,要么有图无字,要么起个让人呲牙咧嘴的店名,比如肉店叫 “All Flesh”!

全书用奥弗瑞德的口吻叙述,是典型的女性心理:细腻,小机智,淡淡的自我哀怜;时不时的黑暗揶揄和幽默感又映射出压抑羞辱的生活环境。比如,客厅叫 “sitting room” 并不准确,因为有些人只能站着,甚至跪着 (For others there’s standing room only. p.79)。细细揣摩那些十九世纪的宫庭贵妇画像,画的是百无聊赖。(They were paintings about ….. waiting, about objects not in use.  They were paintings about boredom. p. 69. ) 有时候尖酸刻薄。电视上年老的男低音唱得不好,他的脸像排空了的乳房 (his cheeks like emptied udders. p. 84) 或者,她不喜欢的使女,长发成了扫把色 (her long broom-colored hair. (p.117) 畏惧老年的钙质流失和骨质酥松 (my bones leached of calcium and porous as limestone. p. 200) 祈祷也不忘质疑和嘲讽上帝:您老人家只管造天堂就好,地狱我们自己包了 (You might even provide a Heaven for them.  We need You for that.  Hell we can make it for ourselves. p. 195)  偶尔自我打气,提醒自己不要放弃,要 “积攒理智”,好像攒钱一样。(Sanity is a valuable possession. p.109)  。。。

除了重点探讨的女性生育和政治,书中还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改,从来不是针对所有人的改。对有些人来说,改意味着恶化。(“Better never means better for everyone.  It always means worse, for some.”) 。谢谢司令官弗瑞德如此坦白,阿门。(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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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追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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