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都在變,香港怎麼辦?
這些天,不斷看到新聞報道,說山東淄博燒烤經濟很火,火到很多人千里條條驅車淄博體驗燒烤的熱鬧。最近,深圳官方也宣佈,從今年9月1日開始,不再限制市民在市區街道設點擺攤,搞地攤經濟。很多人便以為,深圳經濟出了大問題,有了高大上城市如今也要靠低檔經濟才能生存下去的言論。
這讓我想到中國一句老話,叫做“富日子當窮日子過”。話雖然樸素,但說了幾千年,一直沿用至今,想來有她的深刻的道理。很多有錢人居安思危,在大家都困難的時候,守著已有的財富,“一分錢當兩分錢花”,最終度過艱難時期,沒有倒下,挺了過來,支撐到了再次雄起的那一天。
這或是一種守財的智慧。前不久,習近平主席強調“中國人的飯碗要端在自己手上”,也是底線思維。作為古老的生存智慧,用在當今日益複雜的地緣政治方面,無疑一個“以退為進”的高明的生存策略。或許全球日子真的不大好過。
如今,面對全球經濟的大變化,以及內地經濟的放緩,深圳看似低下高貴的頭,開始過緊日子;實則未雨綢繆,穩陣前行,無疑現代版的“富日子當窮日子過”的底線思維。
要知道,深圳的財富來源,可是實打實的,絕大部分來自於有持續盈利能力的大企業的稅收貢獻,比如騰訊,華為,小米,比如萬科和中石化,都是響噹噹的繳稅大戶。另外,深圳還是國家計劃單列市,比香港年輕的多,沒有社會包袱,更不需要上繳國家財政任務,100%自己賺錢自己花的。說深圳沒錢,是沒有人相信的。
如今,連深圳都這麼低調務實,蟄伏未來。香港該怎麼辦?
一直以來,在國人眼中,深圳是中國的高大上城市,香港是國際的高大上城市,國際金融中心,國際航運和貿易中心,國際旅遊、零售業和服務最佳城市,港人驕傲和自豪了幾十年。改革開放40多年,國家也利用香港的橋頭堡平台,大力吸引外資,做大做強了經濟,香港的獨特地位及經濟價值,相信是毋容置疑的。
然而,這三年的新冠病毒肺炎(COVID19)的全球肆虐;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俄舞戰爭的持續角力;美國通貨膨脹,各國貨幣大放水;國民追求好日子的迫切程度,最突出的矛盾就是國家的發展與繁榮的紅利,已經滿足不到快速上升的國民追求好日子的發展要求。
看看法國沒完沒了的退休養老制度的大罷工;再看看土耳其總統和泰國大選;以及2024台灣總統大選的造勢活動,到處都是要求改變的呼聲,此起彼伏,持續高漲,你便知管治今天的國(居)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如果不能比以往投入更大的精力以及管治智慧,根本滿足不到如今日益麻煩要求之高的國(居)民的需求。
國家都是這樣,我相信對於完全靠外向型拉動的本港經濟更是如此。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可能也只有專業人士,才知現在的香港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相信,更多的關心香港的居民,更多的關心香港的未來的有識之士,都會叩心自問:香港的過往成功,還能保證香港繼續成功嗎?香港還有多少老本可吃?香港的未來靠什麼吃飯?
先說第一個問題:
香港過往的成功模式,還能保證香港繼續成功嗎?
香港過往成功的要素:
一靠香港有普通法和國際仲裁的遊戲框架,令到全球資金願意扎堆香港,因為資金自由進出,資金可靠,能賺到錢應是第一誘因。
二靠香港有一批深諳西方運作規則和勤力做事的中產人才,尤其有一批中西合璧的貿易、法律和醫學方面的應用型人才。
如今,我們關起門來,可否檢討下,香港的優勢還在嗎?
一是如今的香港普通法和仲裁規則,作為商業交易和解決糾紛的唯一法律法規,還繼續管用嗎?全球各路投資人來香港找錢,原來的一套遊戲規則,是否會受到其他的規管和制約?
二是現在的香港GDP總量是多少?人均GDP又是多少?香港政府財政收入來源的結構有變化嗎?(比如賣地收入/資本和貿易/以及稅收的比例)?
再如,未來港交所承接到的世界投融資項目,我們是否有頂級人才足以應付到需求並成功完成項目,是否有專業的評估,以及可以公開的報告?看到特區政府最近公佈的《人才清單》,足見香港經濟重新發力,需要大量有名有實的人才,政府已意識到人才的空白,如果《清單》人才貨真價實,搶來的人才,真的能做到嘢,那當然是香港經濟復甦的及時雨。
未來幾年,香港的資本市場,可能不僅需要靠中國經濟吃飯,還要有自己的一套不受任何制約的賺錢法術才行。
這些好現實的問題,不儘要縱向比,更要橫向比,還應該敢於公開。至少與曾經的亞洲“四小龍”(韓國/台灣和新加坡)的比較,是最起碼的。
三是直接為香港發展和繁榮做過重要貢獻的中產階級人才(包括受教育程度/從業經驗/年齡和職位等)現在還有多少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能否做到嘢還是很關鍵的。政府的人力資源部門應該有精準的統計數據。
只有認真檢討和反思制約香港發展和繁榮的這三大因素,有非常客觀而實在的兵棋推演,便知香港原有的成功模式,是否可以確保香港未來繼續成功。
再說第二個問題:
香港的老本還能吃多久?
說到香港的老本,無非指政府的財政盈餘存底。聽說2022年,香港的老本還有10000億港元,然而,一場新冠疫情抗擊下來,加上這三年的經濟低迷,到2023財政預算案的發佈數字,令人對“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的政府理財觀,倒吸一口涼氣。
三年下來,香港不僅花掉天量的6400億港元抗疫資金,留下了4000億的財政赤字大缺口,賬上只剩下7000多億港元的財政盈餘存底。政府自己出來說,這筆錢,足以支撐特區一年的運作以及對付各項開支。看來,我們的政府還是信心滿滿,有底氣未來打翻身仗。
我好想知道,深圳是否也是這麼輕鬆而淡定的理財觀?
老話說“手中有糧,心裡不慌”。香港還有足夠的本錢,同時啟動大嶼山填海造地,以及新界北都會區的建設項目嗎?
答案一定是捏把汗的。
我相信深圳的老本一定不比香港少。而且,深圳至少做了三年的過緊日子的思想儲備。不然,深圳不會宣佈允許城市有地攤經濟的方式的。
據我了解,廣東省目前人口不到一個億,三年抗疫總花費也不過2000億人民幣,但最近卻雄心勃勃,要投資500億人民幣,打造新的國際貿易樞紐機場,可見有自己的大盤算。而且,看廣東的氣勢,大灣區項目要舉全省之力,明顯要掛帥項目,想是堅定了信念,要玩把大的,對發展大灣區經濟充滿了信心。
我不禁要問:
香港的新藍海在哪裡?還靠土地財政嗎?大嶼山填海造地項目與新界北大都會發展項目一起開工嗎?看到財政司長陳茂波說,大嶼山填海造地項目,光是出售土地收入就有7500億進賬,感覺好有著數。就不知出售了土地之後,政府是否還有現金流的持續收入,估計也是一個好大的問題。畢竟,土地資產賣一塊,少一塊。並不帶來持續的收入。
如今,經濟形勢如此不確定,現金流為王,天天有流水,年年有收費,自然是硬道理。不要忘了,深圳的賺錢模式可是靠著大企業的繳稅,以及更多的有競爭力的外貿及製造企業的出口,和各種行政事業收費,才有夯實的源源不斷的財富積累。
深圳每年收稅收到手軟,這種賺錢模式,怎麼說都好過香港賣地賺取財政收入要強很多。做生意的人都知,有流水,好過沒有流水。前者銀行天天追著你跑,後者則是一錘子買賣,過去了就結束了。何況香港是個低稅制的特區,未來若沒有現金流的大企業,再過幾年,怕是沒有資格和深圳PK了。
雖說土地財政和舉債經營是個好東西,但能否吃一輩子也是值得探討的。早晚成為猶如毒品一樣的經濟軟肋。我看到有關資料,說廣州的土地財政已達到90%依賴度,舉債情況也很驚人,這說明房地產差不到綁架了政府經濟;而深圳的土地財政才30%左右依賴度,兩地經濟治理水平可謂高下立判。
香港目前土地財政如何,想政府早已橫向比較的。聽說東莞、惠州等城市都想深圳行政收編,無非看中深圳財政的賺錢模式。
然而,深圳的房價長期比廣州要高,也比較抗跌。這是為什麼?可能只有懂經濟的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的理解是:
深圳的大企業多,優秀企業多,意味著人才多;人才多,對房地產的需求自然水漲船高。這些年,深圳的科技創新以及大人才戰略,令到深圳正在形成一個龐大的中產階層,看深圳的氣勢便能感受的到。這些人是未來新深圳的未來。
實事求是說,深圳的這種靠賺錢大企業的繳稅以支撐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模式,是最穩健的橄欖球型社會形成的模式。無論你怎麼發展和繁榮,採取什麼模式,穩定的社會大環境和卓越的大人才戰略,以及可持續的做大做強總是硬道理。
我相信,深圳是不會因為土地資源稀少,以及舉債經營的恐懼睡不著覺的,因為她有持續的財政盈利來源。畢竟,賣地收入早晚有枯竭的那一天,離不開土地財政,被房地產綁架的日子就永遠沒完。經濟也很難徹底轉型和升級。過去老話總說,沒有開源,“坐吃山空”或看天吃飯,都是很可怕的事。不說別的,至少香港的創科產業應該從深圳的盤算中有所啟發才行的。
最後說說第三個問題:
香港的未來靠什麼吃飯?個人認為:
——充分用足用好“一國兩制”特殊政策,積極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在幫到國家的同時,也做強自己。
“一國兩制”是國家向國際承諾的香港和澳門兩個特別行政區獨享的特殊政策,相信內地任何城市無論怎麼發展和繁榮,都無法得到這一特殊的“金飯碗”的。
既然是“金飯碗”,就有大著數。香港應該用足用好這一特殊政策,賦予“一國兩制”新的具有軟實力的內涵,比如可以注入“一國兩制”獨有的產業政策以及創新機制,而不是把“一國兩制”當做口號,天天喊,月月喊,年年喊,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把“一國兩制”經濟文章做深做透,做出令人信服的成就,令其行穩致遠,發揚光大,不僅對國家的大業有示範性,對香港再次進入世界的眼光,意義更加重大。這是香港義不容辭的責任。這與保持《基本法》與國家安全,愛國者治港,是沒有任何矛盾的。香港的發展與繁榮,以及香港的安全和穩定,兩者互為促動,不可偏廢。
時不我待,只爭朝夕。香港到了要有自己的“一國兩制”的產業規劃,特別是“一國兩制”模式下,金融和轉口貿易經濟突破的策略的時候了。如此,香港的信用,才有可能被國際接受和認可。
老實說,香港眼下好多事情,居民七嘴八舌,談東說西,見仁見智,都是無可厚非的;但以行政主導的三權合作機構,如果總是糾結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事情,甚至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則是令人失望的。
香港不能做“捧著金飯碗,卻找不到飯吃”的傻事。醒目的香港有很多內陸城市沒有的優勢,比如歷史形成的多元的香港文化;普通法框架下的司法仲裁機制;公民教育體系(特別是DSE應試教育制度),以及學貫中西的金融、法律和貿易服務水平及專業人才;人均GDP水平高。這些都是香港的軟實力,沒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積澱,是做不到的。
——在粵港澳大灣區項目中扮演好金融排頭兵角色,在有效服務於巨無霸企業當中,也令香港受益。
國家確立把香港、澳門吸收進來,連同最富裕珠江三角洲的9個城市,發展粵港澳大灣區的戰略是深謀遠慮的。任何大灣區經濟的總量,都是天文數字。過往幾十年,香港憑藉過往的金融和轉口貿易的國際服務能力,在這次在大灣區經濟項目中,繼續扮演金融和轉口貿易服務的排頭兵角色,應該當仁不讓的。
然而,大灣區經濟的玩法,非過往香港經濟的玩法,畢竟大灣區經濟體量巨大,灣區企業胃口大,要求高,無論大環境、服務水平,還是對應經濟總量相匹配的人才儲備,對香港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個人認為,發展大灣區經濟某種意義上是政治任務。香港準備的好,一定可以在幫到國家的同時,得到大大超越現有財政盈餘的著數,所謂“國家好,香港更好”。準備的不好,不僅項目進展緩慢,達不到預期,國家尷尬無奈,對香港的治理能力一定是失望的。
——積極為國家“走出去”提供國際經驗以及創新能力。
在我看來,香港過往的成功,不僅在於香港長期處在中國與西方世界接觸的中間地帶,文化中西合璧,制度倚重西方,外來資金比較安全,可以自由進出,低稅制,膽小的外國資金多半通過香港進入大陸(據說過去的幾十年,有70%的外資是通過香港進入大陸的),還有賴於香港在這種獨特的政治環境下,練就出一批既能玩轉西方人,又懂得內地需求的從事金融、轉口貿易以及零售、旅遊業務的服務人才。
包括外來的流行文化,都是港澳台先風靡一時,再颳到內地的大城市,改革開放40多年一直是這樣。這是一種習慣,也許是一種地理的自然過渡。
所以,一直以來,香港對西方不陌生,對內地經濟更是熟悉套路。幾代香港人都喜歡輕資產,重服務,喜歡做抽水生意,這是一種本事,說得遠一點,這種能耐,完全可以用在未來國家“走出去”的發展戰略中,比如一帶一路建設,比如人類命運共同體平台搭建,香港都可以發揮“急先鋒”的作用,幫到國家,就是成就自己。所謂“香港好,國家好”。香港與國家的命運永遠是聯繫在一起的。
一句話,香港是國家的一塊金子招牌,何時成為全世界的金子招牌,則需要香港的管治者,掉一身肉,脫一身皮,做出一些舉世矚目的成就,才有可能為國家爭得更大的榮譽,香港重新回到世界經濟的舞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