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木心《豹变》

这次回国，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参观《木心美术馆》，那里有许多木心的书，挑来挑去，终于拿下《豹变》，加盖美术馆的印章。

书的扉页，只一个英文小写体的“i”，不知何意？

这本书由童明作了序，童明是谁？

童明原名刘军，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英语系教授，著作等身。他也是木心作品的英文译者和朋友。

《豹变》这个名字有点怪。它的出处来自《易经》：

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

按白话文解释，大人就是掌权者，变化如虎；小人，面上变化甚多；惟君子的变化，漫长而艰辛，可与豹变相比。

读了《序》才知道这本书的原意。本书收录16个短篇，都是旧作。十六个故事，九篇在中国，七篇在国外。先是在美国出版了英文版，但是人家只肯出其中的13篇，去掉3篇----《SOS》《林肯中心的鼓声》《路工》。原因没有解释，估计是有所忌讳。出中文版的时候，就没有去掉，全部都加上了。木心认为，只有完整的16篇，才能自成一体，一部作品。

有种小说体裁叫“短篇循环体小说”，就是短篇的集子，各篇既是独立的，但相互之间又可以串联在一起，好似一部长篇。比如海明威的《在我们的时代》、《1001夜》就是这样的例子。木心的《豹变》就是这样一种体裁，它讲了一些故事，包含婴儿出生、人的童年、少年、成年、死去等等，看似个别的故事，但都用了第一人称，并且贯穿了人的一生；但里面的主人公一直都在换，有中国人、外国人，有男性也有女性。有些短篇用意明确，有些晦涩，看不懂。还有的，借鉴了一些社会新闻，比如《一车十八人》。

现在谈一下自己阅读的心得，一共十六篇，有得就谈无得无谈。

1.《SOS》，有点像《泰坦尼克》的题材，船快要沉了，大家都急于逃命。一个女人却偏偏在这个紧急关头要生产了; 一个医生出于道德，帮助产妇生产，一个婴儿来到了世上...可悲的是，女人、医生、婴儿，都没有逃脱灾难。宿命。

2.《童年随之而去》，写了一个小孩陪同母亲上山祭奠的故事。小孩从老僧那里得到一个优质瓷碗，最后却掉落河州，随流而去。文字细腻漂亮，富有江南的婉约。最让人忘不了的一句话，是母亲说的：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从此，这个早慧的小孩知道，这个世道大约是个什么样子，童年也就随这个失落的瓷碗而终结。

有人将这个故事拍成一部短片，非常美丽。只是影片里多加了一个小和尚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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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明珠》

估计这个故事里木心有自己家族的体验。故事里的妈妈是个聪明人，也很拎得清。爸爸是个年轻有为的富商，把家人都留在乡下，自己在上海打拼，同时包养了一个女人----夏明珠。这在从前很普通。不普通的是，日本人打进来了，老板死了。夏明珠要求加入这家人，被承认，因为她也替老板生了个女儿。妈妈不肯，宁可出钱，但是不能承认和接受，她有她的道理。当夏明珠被日本人凌辱死后，妈妈为她庄重大殓，又想收留私生女。但是太晚了，私生女已经被人卖掉了。这篇里写了二个女人，身份不同，都很拎得清。妈妈必须留在乡间，守住祖屋和财产，养育下一代。妈妈有一儿一女，她知道自己无法前往上海陪伴丈夫，她也默认丈夫在上海有女人，有一个固定的女人，总比在外面整天瞎混要好。再说，老板心里也是有她和这个家的，按时送钱送礼回家，而且是大头。夏明珠清楚自己的地位，对老板的孩子来探亲，照顾周到，送礼陪玩，以至于小孩都喜欢她。如果没有战争，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谁料到打仗了，老板死了，日子难过了。夏明珠最后也被日本人弄死了，但她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女人。

4.《空房》，写的是山上的一间粉红色的房子，里面都是撕碎了的情书。这篇讲爱情，年轻人对爱情的思索。据说这种写法叫“元小说”metafiction，中国写这种小说的人很少。

5.《芳芳NO. 4》讲一个不太好看的痴心女子芳芳和一个有点才气和骄傲的少爷。少爷一直看不上芳芳，他认为这个芳芳有点猥琐，却有点心机，居然能够写一手漂亮的字体，用些恰当的词汇。少爷一直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直到历经磨难，才发现芳芳也有难能可贵之处，其时芳芳已经嫁人，流落尘世。最后，主人突然醒悟，主观地把芳芳打入势利的俗人堆里，一波四折。也许，他是对的，这个世界就是势利的。

6.《地下室手记》虽然主人公是个白女伊丽莎白，用她的采访笔记形式。但是写的可能是木心被关在防空洞里的体验。有二个亮点：一是渴慕蕾蒙托夫被关的地方有圆桌台布、台布上还有一排小流苏、乳白色玻璃罩台灯、铜茶炊、高背椅，犯人穿军装，可以接待来客；另一个是快乐三要素：“友谊、谈论、美食”。精辟！

7.《西邻子》，人都留恋自己的童年，尤其是童年时没有留下影照，会想方设法去追寻。主人公，突然发现一邻居的孩子，同自己的童年很像，做了许多的幻想，还想留其影，结果发现，终不是一回事。

8. 《一车十八人》，讲中年人的烦恼，结婚之后的烦恼，人性的丑陋，好人有好报。

9.《同车人的啜泣》，讲人的同情心，和某些人的麻木。

10.《静静下午茶》，讲夫妻之道，有些事情还是不作解释的好，默默忍受。

11.《魏玛早春》没看懂，不谈。

12.《圆光》，讲圣人头上的一轮光圈，有调侃的意思。不过，让我知道了弘一法师的一件事。弘一进寺庙是因为日本老婆和中国老婆之间摆不平，一走了之。我在上世纪时对弘一法师十分地崇拜，可是过去几年读了他的故事，突然发现这个人很自私很利己，突然鄙视起这样的男人。木心讲的这件事，我相信是真的。

13.《路工》对美国普通生活的观察，几个场景几段联想。比较俏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意思。

14.《林肯中心的鼓声》，英文版时，这篇被删去。讲主人公，听音乐听到了知音---一个打鼓打得非常棒的陌生人。当自己觉得找到了知音，人家却已经收场了。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当自己快醒悟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15. 《明天不散步了》相同的事物、心境不同，地点不同、想法不同、理解不同？？？？？没有读懂。

16. 《温莎墓园日记》没读懂。但是应该和爱情以及死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