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冷明
少年不识愁滋味
冷明
近大把这张年轻时的照片拿给大家看的时候我不禁拍案叫绝。
在上山下乡五十周年的时候,白音华知青提议编一本图文并茂的纪念册,追忆青春,怀念我们与牧民老乡在一起的日子,然而,却极少人能拿出一张像样的老照片。
1969年,18岁的郝近大风华正茂,一头浓密的头发,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身学生打扮,地上是青草,背后是一顶圆圆的蒙古包,身旁一架木制牛车,本应放在牛车上的大水桶胡乱翻倒在地,成了小伙儿的坐骑。
蒙古包旁横卧着一个大铁柜,它也应该安放在牛车上,是每个蒙古包的储物柜。车上堆放着一摊烂泥似的衣物,是一件大皮得勒,冬天的御寒大衣,被前夜的雨水湿透,好像再也不需要了似的。蒙古包前横七竖八摆放着杂物,一堆取暖做饭不可或缺的干牛糞,知青们忘了盖上大毡,让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少年不识愁滋味,美丽的大草原繁花似锦,一顿手把肉,一碗奶茶,让大家忘了严冬的冰天雪地,照片中透露出的开心,憧憬,完全是当年知青们心情的写照。到牧区刚刚一年,每个人分到了骑马,有的包开始牧羊,有的人当了基干民兵甚至分到了一枝半自动步枪,大家只想骑马跨枪走天下,哪管冬天穿什么,做饭有没有干牛糞,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与近大相识是几年后的事情。知青大都去了兵团,我留在大队当赤脚医生,听说近大留在大队当合作医疗会计,近大名声在外,传说他极聪明,脑子转的快,会蒙文,会修半导体收音机。
一次我去公社回来的路上,拜访兴安大队知青住的小土屋,主人是位戴眼镜的小个子北京男知青,他迷茫地望着远方,既不让我进屋也不与我多搭讪。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孤零零几间小土房,唯一的北京知青向北望眼欲穿,那落寞的神情让我不忘。又一次路过兴安队,近大在家,他热情地招待了我,烧了米茶,让我在那吃喝。再与近大见面已是20年后在北京他家的知青聚会上。
那个年代聪明人往往表现在不张扬不积极不显山露水不出头露面,积极参加运动就意味着整人打人骂人。在知青蒙古包里近大属于这样“窝囊”的人,而“包长”却大出风头,对几个知青颐指气使,积极参加运动,好像还多多少少是个头头。
曾有知青朋友质疑,你写的知青故事尤其是一些人的不堪情史是怎么知道的?我在草原生活多年,知道的事情自然比较多,也有许多是知青朋友或当地人提供给我的,可以说绝对货真价实,但在细节方面难免有出入,许多是我推敲或想象出来的。比如在《火勒旮弃》一文中,“包长”蹲了几年大狱,回来后插队的牧业大队不接收,无牲畜无土地无工作,老婆孩子一家五口,家徒四壁贫病交加,80年代回北京找昔日的知青战友借钱,我想当然地写道“知青们纷纷慷慨解囊”。后来才知道,除了所谓的初恋女友,只有近大一人慷慨解囊。去年在为最惨北京知青“包长”的家属捐款那次,又是近大和金尧等人慷慨解囊。
我曾写过一位北京女知青与老保管“干柴烈火”搞大了肚子,在西乌旗割腕自杀,一直认为她死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她健在,已回京生活,我在《火勒旮弃》一文中再次提到她,但已经让她复活。
那个年代工农兵大学生基础太差,不少人只有小学生的底子。近大无疑是佼佼者,毕业后一直在科研单位,他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淋漓尽致,再加自己刻苦学习,不断进取,多年来著述颇丰,堪称行业翘楚,为中医药行业培养出许多博士。他贵为“博导”,却一贯谦虚,上过电视,却从不带货,为素不相识的牧民女孩捐款他首当其冲,为牧民孩子在北京看病,搭上钱还要搭上自己宝贵的时间,在他睿智的大脑里除了常怀悲悯之心,始终保持着一个知识分子的风骨和良知。近大的爱人是一起插队的北京女知青,极其贤惠知性,近大的情史我不敢胡编,既然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写写自己有趣的恋爱史又何妨。
2022、10、16
2014年东西乌旗朋友相聚右一是近大,左二是冷明,左三是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