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四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迟云州乘车去表姐家，在车上遇到同一县来的小周。小周身材高挑，小脸型，是厂里招来的办事员。在进单位之前，云州和小周并不认识。他们是在厂里认识的，但因她不是英语学习班的，除了碰面时打个招呼，并无多少交谈。迟云州和小周打过招呼，便掏钱准备买车票。小周急忙说：“你不要买了，我这里有。”迟云州坚持推让，但她说着还是拿出一张车票抢先替云州交给司机。

云州急忙说：”怎么能用你的车票呢？“

小周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没关系，我天天在外面出差办事，身上总是带着一些车票，省的每次都要买，麻烦。“

云州急忙说：“那我给你钱。”

小周急忙说：“不要，不要。”

云州觉得不宜继续推让，于是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

”你这是去哪里？怎么没有和英语班里同学一起？“小周笑着问。

”哦，我是到我表姐家去。“云州回答。小周微笑着，点点头。

到了表姐家附近，车停下来，他告别了小周下车。下车后不久，竟然遇到同学景琳在路上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景琳的父母都是单位里的工程师，云州见到过几次。景琳也是高中考进了英语班，身材娇小，面貌妩媚，钢笔字写得漂亮。上课时，景琳正好坐在管彤的旁边，不久，两人便经常下课后一起出去逛公园。景琳见到云州，便从自行车上下来，牵着自行车和他一起步行。云州惊奇道：”怎么这么巧，在车上刚遇到小周，下车后又遇到你。“景琳笑道：”这世界还是太小呗。你这是去哪？“

云州说：”去我表姐家，就在左边那片宿舍楼。”

景琳说：“我家也在这个区，就在前面。”

他们边走边谈，到了左转的街口时，云州便向她告别，让她上车离去。

英语班的同学和外事科的招待员，每个人都是来自不同的家庭背景，正值青春年华的同学同事在一起，恰是彼此建立友情的宝贵时期。这一代年青人，经历过文革，由于年龄小，他们是文革的观望者，而不是参与者，但却目睹了文革中人性的疯狂。在停止了阶级斗争口号、没有操纵煽动的情况下，这些青年人都是那么单纯，相处友善，没有厉害冲突，没有政治上的勾心斗角，没有谁问谁的出身背景，毕竟大家都是凭真本事考进来的，至少在开始是这样。

次日傍晚，云州和管彤来到江边散步。云州说：”你和景琳经常到这来吗？”

管彤答道：“嗯——来过几次。“

”昨天我去表姐家，一下汽车，就遇到景琳。“

”今天午休时她给我讲过。她还说，昨天她一到家，她妈妈就给她讲了一大堆道理。”

“什么道理？”

“教她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啦。”

“她的爸妈都是单位职员，恐怕早已察觉她和你不一般的关系了。教导自己的女儿保护自己，理所当然吗。“

”她跟她妈说，我是个单纯的人。她妈妈却说：许多时候人的行为是环境的产物。两个异性年轻人相处到一定程度时，不管多么单纯，一旦在合适的环境中发生身体接触，很少有不冲动不失控的，这是人性的本能使然。因为单纯，所以也无知。这方面的单纯和无知是并存的。在思想保守的社会里，在这方面若不是无知，那就是有经验的，也就谈不上单纯了。所以，单纯的冲动与一个人的好坏或道德无关，而是与无知有关，而无知则导致自己不会想到冲动的行为会造成一连串的后果，进而导致对自己冲动的失控，一旦双方失控，受害的往往是女方，女方以后将会受到社会四面八方的议论和压力。”

“说的不错，人在一定条件下是难免冲动的啊。难道你没有冲动过？”

”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不过她妈却说：年轻人多些这方面的知识，才能避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哪。父母对女儿总是比对儿子担心的更多，因为女儿更容易受到伤害。昨天听说她的表姐插队时跟一个农村男孩子怀了孕，她现在面临回城，但她对像是农村户口，最近一家人正为孩子的去留闹得鸡犬不宁。像这种情况，不是谁负责不负责的问题，而是户口制度造成的困局，而个人则要为摆脱困局付出代价。我国和西方国家不一样，西方国家没有这种户口制度，人们可以自由恋爱结婚，没有户籍限制，可以自由迁徙，自由定居。“

”那她表姐的对像不会抛弃她表姐吧?”

“当然不会，而且还希望她表姐能回到农村和她结婚，但是她表姐还想回城啊。她表姐回城，没有结婚就怀了孕，街道邻里见了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唾沫可以淹死人哪，她表姐真后悔当初冲动失控，由于内外压力太大，还闹得要自杀，幸亏被发现得早。她妈还说，男女一旦失控，女的怀了孕，即使男的有责任，但男的责任是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迫不得己时可以深埋心底，但女人的负担是在身上，看得见，摸得着，不经过刻骨铭心的痛，是无法抹去的，有的甚至为此毁了一生。所以，当爸妈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防患于未然啊。“

”怎么个防范啊？“

”她妈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交往时不要去很偏僻幽静的地方，不要回家太晚，保持身体上的距离，避免肌肤上的接触，不给双方冲动失控的环境和机会。如果两个恋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会强迫自己控制自己的冲动行为。如果每个年青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避免因无知在冲动时犯下后悔终生的错误。”

“说的不错。她长得蛮像她妈妈的。”

”是啊。年轻时更像妈妈年轻时，年老时仍会像妈妈老年时啊。”

“她妈还说，恋爱犹如火焰，结婚之后，经历现实中的风风雨雨和繁杂琐事时，火焰会慢慢减弱甚至熄灭，夫妻也会渐渐失去浪漫激情，这时，人就容易变，对方会变，自己也会变，彼此的期望高啦，发现对方都与恋爱的时候不一样了。所以，婚前交往时，不要急着以身相许，激情之余，也要理性地思考婚后的一些现实处境或变化，以避免婚后生活中不必要的挫折感。“

”看来她妈妈真是考虑细致啊。“

“是啊。其实，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那不就是同居试婚吗？这在我们国家不太常见。“

”其次就是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

”这倒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