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圣高岛吞象（3）- 陆军参谋部

明治维新是日本帝国打开封闭大门的近代最伟大的，从专制走向民主，从封建走进现代的社会巨变。新社会的诞生就像新生儿总是夹杂着血腥阵痛，人们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例如外部对本土的全方位冲突。

明治三年，公元一八七零年，欧洲爆发了普法战争，这是一场法兰西第二帝国与普鲁士王国领导的北德意志联邦之间的冲突。从一八七零年七月十九日持续到一八七一年元月二十八日，主要是英语法国意图重申其在欧洲大陆的主导地位。

一八七零年七月十九日法国军事总动员，普鲁士并不示弱，翌日立即回应，军事总动员。双方剑拔弩张。法国议会决定向普鲁士宣战。战争开始快速升级。

半个月以后的八月初，法军大肆侵入普鲁士领土，而普鲁士联军则从东北入侵法国，就像两把利剑，各自从不同部位捅刀。

欧洲各大媒体唯一的消息就是普法战争局势，各种各样的分析比较，自以为是地预判战局最终结果。此时的日本还是个新生儿，羸弱状态，犹如《易经》蒙卦，儿童懵懂阶段，因而国内也是五花八门的传言、预测。陆军省更是紧张繁忙，如饥似渴地搜集资料，利用战地图演绎，自然又是各抒己见，无有定论。

此时的高岛吞象已经是成功的商业翘楚，加上他准确的易断，在横滨声名鹊起，高岛屋大饭店更是高朋满座，是新生帝国权利和地位的象征。

今天，高岛吞象迎来贵宾，当今陆军大臣大山岩拜访。他是日本九元老之一， 陆军元帅，日本帝国陆军创建者之一。早年积极参加明治维新运动，注意吸取国外的新思想，对建立近代资产阶级的日本军队起了重要作用，是促使近代日本称霸亚洲、跻身世界军事强国的关键人物之一。

大山岩戎装笔挺，马靴乌黑发亮，冷峻的面容，鹰隼般的眼神犀利贯通，似乎能穿透人的大脑，让你无法隐藏内心的秘密。他是伊藤首相一起“闹革命”的先驱之一，委以图谋强国的军事重任。在他的主导下，日军虎视眈眈，加强军备，采用先进的西方武器，为早日在东亚甚至整个亚洲成为霸主威震天下奠定基础，对普鲁士战争更是悉心研究，预判，以求积累战术经验，制定军事计划。

高岛吞象对普法战争报导以及两国纠纷起源深有研究，不过，没有占卜，他绝对不会轻易开口，因为只有借助鬼神的智慧，他才能做出合理的易断。所以，当陆军大臣前来占卜，他并不意外，洗耳恭听大臣的询问。

高岛君，今日因有疑虑求卦，愿意听取神的旨意。大臣不卑不亢，谦逊的口吻让高岛淡定自若。

敬请阁下将你的疑虑讲来。高岛谦让大臣落座后，坐在神桌前点头示意。

目前普法战争局势不明，以法兰西之强大，自实行共和国制度以来，军事发展很快，国内纷乱却风起云涌。我个人以及许多同僚认为强国法兰西必胜。

阁下既然已经预期法国必胜，为何还要占筮呢？高岛双眉微蹙，暗喻大山岩说透他的疑虑。

这就不必深究了，还是有请高岛君试筮一次！大臣面无表情却带着些许杀气。

高岛明白，多问无益，于是焚香，潜心默念，祈祷神灵。

揲蓍草，得屯之比卦。

然后，低首喃喃自语，他已经与鬼神通上话，而且在认真听取来自阴间的呓语。大臣在旁观望，被这莫名其妙的神境震慑，目瞪高岛。室内静谧，落针可闻。

良久，高岛停止通话，面部肌肉放松，双眼微睁，自言自语大声说到：“ 吁！法国必败！

此言一出，不啻棒喝，侧旁大山岩如炬目光直直地射向高岛的双目。“此话怎讲？”

高岛依然不慌不忙，生怕漏掉鬼话，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转述道：“大山岩阁下意以法兰西为主，故以法国定为内卦。法以内卦初爻为卦主，居屯之初，有雷之性，欲动而为上卦坎所阻，故不能进，是屯之义也。“磐桓"，难进之，以敌军坚刚，如岩石不可当也。“利居贞"者，谓不可轻举大事，然今法军妄进，将伐普国，详玩此占，其不能胜也必矣。《象传》日，“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初变为明，为“以贵下贱"也，法帝其将降敌军乎？国君降，则震一阳，变而为坤，坤为臣，为众，为民，国无君主之象。后其将为民选大统领，开共和国而治乎？内卦震为动，外卦坎为险，是“动乎险中而难生"，今内卦先动，遇外卦之险，法先开战端，为普兵所阻。又阳为将帅，阴为兵卒，外卦普将，居九五中正之位，有兵士护将之象，普国君民之亲和可知。内卦法将居初九，其位不中，法国君民之不亲和亦可知。大将居互卦坤后，身接军事，其心先以国家人民为赌物也，亦明矣。问其战略，见于内卦初爻，应外卦四爻；外对五爻，应内卦二爻，是互有内应者之象。然应外卦普者，内卦二爻，即法之中正者，故为有效以应内卦法者，外卦四爻，即普之不中者，故为无效。初阳变而为阴，是失将之象，法之败已决矣。原来论两国之交涉，自法见之，自负为震长男，以普为坎中男，因此开战端者也；自普见之，以己虽为坎中男，以法为艮小男而应之者也。屯卦反为蒙， 爻辞日“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夫酿战者法，而御之者普，是法为蒙，普击蒙而惩之者也。普御法寇，而非为寇者也，普之必胜亦可知矣。又内卦坎险，不易犯也，外卦艮止，不能进也，更 可知法之不能胜普也。”

话未说完，大山岩面目已露不满神色，冷笑自忖：卦乃凭空之论，犹呓语不足全听也。

高岛则继续分析：余凭象数而推算，以决胜败之机。阁下虽精深于欧洲军事，目击富强之法国，信其必胜，是见外形，而忽略其骨髓者也。《易》者，示天数预定者也，今既推究此占，又复细论时事。三世拿破仑之升帝位也，初千八百四八年之乱，与民政党而有大功，遂选而为大统领。乘其威福，破宪法，弄权力，而登帝位。今则富国强兵，殆如欧洲列国之盟主，且与英国联合，陷西边之坚城，实足继第一世拿破仑之豪杰，阁下之期其必胜，盖在于此。余观拿破仑之英豪，乘时践祚，睨欧洲列国，所向无敌，凭藉威势，欲使子孙继承帝位。知有不能如志之兆，与普国构兵以国赌之，将决存亡于一举，是绝伦之英豪，亦为私利所诳谩，遂兴蒙昧之举，陷屯难之险。卦象时事，历历相符，然阁下何必疑之？”

大山岩内心触动，但不露声色，起身告辞，虽然卜筮只是做个参考而已，不可完全不信。

每逢重大事件，他总是喜欢独处，此刻静静地躺在旅馆温热的温泉里，看是平静，像一块岩石，可是大脑里却掀起狂风大浪。

高岛先生易断准确，闻名遐迩，虽然不能全信，可是，我们的预判难道就完全正确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判断与高岛的分析相比显得如此脆弱，单调，我们的将领在会上群情激昂，浮躁不安，争吵不休，却不能以理服人。

他慢条斯理地回忆起高岛的卜筮解析，理出来几条线索，进而归纳出一个将在未来战争中至关重要的结论。这样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日本古典音乐轻轻地回荡在温泉上空，池边的歌妓浓妆艳抹低吟浅唱，大山岩闭目养神，既是欣赏音乐，又是思考大事。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他在打腹稿，明天将与次相高桥将军商量再定。

第二日，太阳依旧安然地升起，海平面依然恢弘平静。大山岩把自己的想法与次相详细讨论，获得高度赞扬与支持。于是安排助理起草《关于设立陆军参谋局的设想》文案，准备呈交兵部省审批。

“兵部省大臣钧鉴：

日本陆军参阅普法战争之实力，剖析纵横条理，警觉陆军省对于普法两国认知浅薄，因而不能以充分翔实的佐证从战略高度纵观全局，进而得出不切实际的判断。

由此观察，本部对清国及俄国战略似乎存在巨大遗漏。例如，偏重于兵器型号性能，军事人员及后勤总量等，而忽视了对敌国进行全面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习俗、民心、军心、国民，例如对其帝国皇帝的忠诚度、朝廷官员对决策者的影响力，他们的家庭成员、个人爱好，每每些微细节末梢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战争走向。

故设立专门情势机构专事获取敌国全面情报则至关重要。

陆军省部研究，认为必要提请报告，设立陆军参谋局。具体详情请见附属报告。

盼即赐复。

陆军省大臣大山岩敬呈

明治3年九月八日

报告很快被批准，筹备工作费时过半年之久。

1871年（明治4年）7月，兵部省设立了陆军参谋局。1872年2月，根据太政官公告，兵部省拆分为海军省和陆军省，陆军参谋局改为陆军省参谋局。1873年4月1日，陆军省参谋局改称陆军省第六局；1874年2月22日改回原状。1875年6月18日改为陆军省直属机构。1878年12月改称参谋本部，从陆军省独立出来，实现了军事行政与军令的分离。

不能不说，高岛吞象此次占卜对陆军参谋部这个情报间谍大本营机构有着暗中推动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