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山行

去日本之前，我有點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這個國家，想不到兩週下來，我還真的蠻驚訝的！以前看了許多日本的文學作品，對他們那種絕烈的民族性有點不解，可是真正接觸到一般人的普通生活，才知道在那樣的性格基礎上，才有可能發展出這麼精緻的文化。我猜想許多人一定會批評他們過度重視型式，但我喜歡他們認真、自信、自重的生活態度。

從東京到京都的火車一路上都是鄉村景色，沒想到日本並不是想像中的處處摩天大樓，相反的，保留了很多田野，市民住宅也仍存古風。其實這些建築並不古舊，格式是一般的獨棟洋房，參雜著兩三層樓的公寓，但為什麼能給人古典的感覺呢？一路上觀察思索，發現是因為他們的屋頂仍用瓦片，而不是一般的平板塑料。屋頂的設計更是巧妙，參差層疊，顯然他們的考量不僅僅為了實用，而更注重形體美！但當火車到名古屋附近時，景觀一變，顯得世俗土氣。

嵐山四面環山，山間一帶幽谷，桂河在谷中緩緩流淌，這兒是京都最有名的賞楓勝地。我們住在翠嵐（Sagatenryuji Tsukurimichicho），背山面水，據說是最老的一家旅館。旅館景緻幽美，一進門就讓人倍感舒適。那道厚重的鐵門樸實莊嚴，述說了久遠的過去。一道彎曲的幽徑引領我們進入雅緻的庭園。此處不見任何商旅氣息，實際上是一幢靜謐的雅舍，旅人暫棲此地，好像偷嚐了古人隱居山野的閒趣。傍晚在渡月河邊漫步，遊人漸散，寂寂涼風吹走人世的煩憂，心懷悠遠，山月水波相互輝印。

隔天清晨七時沿著河邊散步，走到路徑深處，順坡上行，曲折的山路往各方伸延：或野鴨棲湖，或竹林森森；一道彎路止於清寺；迴旋而下，便是幽宅；日照漸升，映著楓紅與勁松；茶花爭豔，橘紅的柿子高掛枝頭；這裏處處有情，這裏處處動人心弦。

美國的楓紅，其壯美比日本實有過之無不及，曾經被新英格蘭滿山滿谷的紅葉感動，但來到嵐山，面對疏落的霜葉，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或許因為東方庭園，或許因為奇石修竹；這兒的園景、花卉莫不修剪得體，整體表現出的寧靜感給人一種回歸自然的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