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谵言
二舅发高烧,昏迷语成谣。
传言风送广,议论水滔滔。
史圩乡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区的事情。
史庄生产队姜二舅,近日身体不好,一天夜里忽然昏了过去。正巧大好人史结巴夜里起来喂牛,陡听北边屋里有一哼哼声,便连忙走进去,点上灯一看,只见姜二舅光翻白眼,不说话。就连忙替他掐人中,拍胸脯,不断地呼叫,过了半晌,姜二舅长出一口气来。大结巴又连忙倒了半碗凉开水给他喝下,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住在队房里负责看护种粮农具的史仰珠二爷闻讯也走了过来,见姜二舅已经清醒过来,便问他怎么了。
姜二舅躺在那里说:“刚才有两个牛头马面,拿着钢叉把我押到阎王那里。阎王一问我的名字,又看看我的面孔,指着牛头马面骂道:‘你两个混蛋,不审查清楚,糊里糊涂抓错人了。该抓的是他北边江庄的江连根,不是史庄这个姜延耕。快送回去,他还有一个月的寿命呢!’”
姜二舅说:“我不走,抓错了人要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阎王爷拍拍脑袋说:“这是我们工作失误,向你道歉。另外增加你二十天寿命,行了吧!”
姜二舅说:“将就着吧,但是我要声明,我是共产党员,下次你们抓我,得经过我们组织批准,没有批条我不来。后来,两个秃头鬼把我带了回来,到门口把我一推,他们便走了,我也就回过来了。”
珠二爷和大结巴听了以后,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早晨,大结巴想证实姜二舅说的是不是真的。便背着粪箕,一边捡粪蛋,一边去江庄打听情况。一打听,果然江庄的江连根在当天半夜里去世了。
大结巴一听,吓得连忙跑回来告诉珠二爷。
这件事立刻在生产队传了开来。庄上人知道姜二舅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离开他们了,都心里难受,络绎不绝地到队房看望他,有的送吃的,有的送喝的。
外甥史维新听了,不知真假,也连忙向父母禀报。给二舅准备好送老衣服。
这件奇闻也迅速扩展到大队,扩展到周围几个村子。
公社祝安知道了,觉得这事让它继续传播,影响肯定不好。便亲自问姜二舅是怎么回事。
姜二舅说:“那几天我感冒发烧,身体难受,一天夜里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幸亏结巴大哥见了,把我捣鼓好了。”
“你说了见到阎王爷的事吗?”祝安问,他认为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这事我记不得了,当时昏昏迷迷说了什么,现在忘了。”姜二舅算实话实说,当时刚醒过来,确实不知道说的什么,是梦话还是谵语,搞不清了。
祝安又去问结巴,结巴把他当时听到的话又简述了一遍。
“你不会迷迷糊糊记错了吧?”祝安知道结巴有时犯糊涂,他希望这次又是糊涂了。
“我没记错,珠二爷当时也在场,不信你去问他。”结巴肯定地说。停了一下,结巴又说:“姜二舅平时好讲故事,他说的是不是故事中的?。”
结巴的话提醒了祝安,但是他想还得问问仰珠去。
祝安又去问了仰珠,珠二爷说法和结巴说的一样。而且说:“第二天一大早,结巴就去江庄探听情况了,果然那里的江连根死了。你说怪不怪!”
祝安自己也听糊涂了,明明是迷信,倒是讲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不好办了,批评谁啊!最后他只好对大队书记说:“这是迷信,不要再让传播了,闹得连公社书记都知道了。”
祝安回到公社,把了解情况对书记作了简单的汇报,说:“原是病人病中说的胡话,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传开了。我已经叫他们禁止传播了。”他没有说明这位病人本身就是个共产党员。
这事并没有到此为止,人们密切地关注着姜二舅的身体状况。
五十五天以后,姜延耕果然病故了。只是比阎王爷给定的时间又往后推迟了五天。但人们还是惊讶不已,信以为真。
大队副主任史维宪听说姜二舅死了,连忙送来了一块白布,由于走得急,没有走大路,一路斜荒的来了,不料走到队房南边,扑通一声掉进了一口废井里。被干活的农民看到了,把他拉了上来。幸亏是口干井,未有大碍。于是又有人说:“这是姜二舅怪大队干部没有及时赶到,才把他推到井里去的。”
但也有人立即驳斥说:“姜二舅是宽厚的人,而且又是共产党员,不会小肚鸡肠的,而且宪主任又经常关心他,他不是不知道的。”
小队长史维桑问维宪:“姜二舅死,你们大队党委写批条了吗?”
“你胡说什么,二舅死,怎么要大队写批条?”史维宪没好气地说,他知道维桑的发问是从前番那个谣言来的。
“真让人害怕,还真有阎王哩!”结巴站在那里嘀咕着。
“在哪里,你看到了吗?真什么,这不都过了五十多天了吗?准吗?胡扯!”维宪不客气地斥责他的结巴大哥。
“也就差了五天,还算准确的,也许阎王老认为姜二舅这个人不错,又让他多过五天。”史仰珠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说。
史维宪见说话的是他二爷,不敢驳斥。只是对着围观的队员大声说:“姜二舅去世了,我们得赶快帮着料理他的后事。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不要都在这里胡乱议论。”
明明是谣言,但在许多人头脑里仍然有个问号。
解放十三载,人犹信鬼神。
应将科学讲,莫要染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