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演奏会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室内，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架大钢琴前弹奏March of the Trolls. 这是M学院音乐系的演奏厅Peter Hall，每年A城的AAA音乐节，都是在M学院音乐系举行。周六一天，本地一些学钢琴的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不等，在楼下十几个练习室里，给评判老师弹两首新近学会的曲子。优秀的，周日下午到Peter Hall 演奏会表演。对小孩、老师和家长，是一种荣誉和嘉奖。

March of the Trolls 是一首初学者的曲子。十年前，女儿第一次参加AAA演奏会时，也是这个年龄，在这个舞台上，用这架钢琴，弹这个曲子。以后每年她和她哥哥，都会在Peter Hall 表演。演奏厅不大， 台前坐着等待上台表演的小孩，环绕着他们的一层层的座位上，是他们的忠实听众：老师和家长。

儿子Paul六岁开始学钢琴。两年后，女儿开始学，也是6岁。 Paul的第一个老师，是前来探亲的一个上海音乐学院的钢琴副教授。第一次上课，让Paul 在琴键上摆好右手，数六十下，然后换左手，数六十下， 如此反复，不弹，练手型。当时本地的中国小孩，不少都找他学琴。他的学生，大多都会在AAA的演奏会上表演。学琴的中国家庭的孩子，大多都会在AAA的演奏会上表演。每次演奏结束，一群孩子们很高兴在一起玩一会儿。大人平常不见面，正好聚一下，三三两两，抱怨自己孩子练琴不努力，老师太不严历，或老师太严厉。

演奏会都是从最小年龄开始，曲目渐渐变难。记得十二年前，第一次跟着Paul参加演奏会，到最后轮到高中的孩子们演奏，听得口瞪目呆，太专业了！

正在台上演奏的，是Paul 的老师 Miss Susan 刚收下的一个学生，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可以听出他耳朵很好，琴键按下去，好像钢琴的音质一下变好了许多，节奏也很准确。心想：又一个Paul。 他弹完，邻座的 Miss Susan 转过头来，说：”Another Paul”。

雨还在下着。上台演奏的，轮到初中的孩子们。大多数曲子都很熟悉，是自己孩子弹过的。像每年一样，一支支听过来，引入一年年的怀旧，但今年人似乎特别敏感，有一丝眼睛要湿润的感觉。也是，儿子女儿的朋友，高中后，为准备上大学，渐渐都停了钢琴课。近几年的演奏会，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今年是一个都看不到了。绵绵细雨，洒在舞台后面的落地窗上， 窗外的法国梧桐，不时在风雨中摇曳，平添几分时过境迁的感伤。

轮到女儿了，她弹了一首奏鸣曲。近两年，她乐感增加了不少，今天弹的不错。Paul最后一个演出，在 Miss Susan 的伴奏下，弹了Edvard Greg 的 Piano Concerto A Minor。完毕，全场站起来为他鼓掌。

演奏会一结束，我们就离开了。走出 Peter Hall 时，有很强的失落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会回来？

（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