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莎翁剧本的联想
中学的那几年,学校里没有系统的文化课。刚开始发小们都为不用上文化课感到轻松,不久大家都陷入了精神空虚,于是便在家中觅宝,背着家长从书柜里搜寻一切可以阅读的藏书,并且开始在伙伴之间交换各家的书籍。
在伙伴之间绕了几个圈之后,一本《莎士比亚戏剧集》(朱生豪译)传到了手中。这本书一上手就很难放下,没过几天就通读完了全书。大家最喜欢的是《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个故事中的人物特征是伙伴们交流读书心得的主题。
离开学校以后,去工厂当了小工人。在没有希望的年代,伙伴们常把《哈姆雷特》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是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挂在嘴边。不久后,一位前辈叔叔送了一本精装的英语莎士比亚戏剧集,在翻看中很快就读到了莎翁的原话:“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t the question”。
这位叔叔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以后在高校从事理论工作。“文革”期间受到迫害,造反派给他定了“学校的苏斯洛夫”(注:苏斯洛夫是当时苏共中央的理论家)的荒唐罪名。他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但仍然被送到皖南地区的“五七干校”参加劳动改造。“文革”结束以后,他被任命为某高校的校长,重新走上看领导工作岗位。话扯得有点远了。
到了1980年代末期,在一次旅游德国柏林期间,导游特地领大家来到一个开放公园,去那里看了德国早期社会主义活动家李卜克内西(Karl Liebknecht,1871-1919)和卢森堡(Rosa Luxemburg,1871-1919)被枪杀的地点。在公园的另一处,导游指着一副油漆标语“to be or NA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向大家介绍道,那是一些极端的“和平主义者”留下的涂鸦之作,NATO 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缩写。这是一批思想激进的年轻人(用导游的话来说,是一批“loser”),他们改写莎翁的台词,以此怀疑北约存在的必要性。
进入新世纪后,在荷兰西欧宇航总署工作期间,有一次应同事罗朗特的邀请,参加了他夫人的生日晚宴。罗朗特曾经在德国卡斯鲁尔大学学习,毕业以后去美国芝加哥大学深造。他在那里认识了来自德国东部地区的女友,二人情投意合最后结为连理。他们回到欧洲以后,将爱巢建在阿姆斯特丹市区的一幢老房子中。女主人是建筑设计师,不到二十平米阁楼被装饰得非常舒适。那天的客人都是所里的年轻人,不等主人发话,也不用主人招待,大家便开始自取食物,大快朵颐起来。罗朗特用投影放映了法国作曲家古诺(Charles-Francois Gounod,1818-1893)的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虽然完全听不懂唱词,但表演者的美声唱腔和优美的音乐旋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又过了将近二十年。近日在整理旧书的时候,找出了一套德语的《经典音乐和戏剧文化丛书》,在读到莎翁的《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候,不由地想起中学时期初读莎翁作品的往事,以及那位前辈叔叔对晚辈的关怀,也回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在柏林旅游的经历和二十多年前在同事家欣赏歌剧光碟的情景。感慨岁月流逝之余,匆匆记录下了对这些陈年旧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