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美国为人民服务：我和美国学生们
我小学在部队的八一小学，后转到地方上的小学，记得地方上的小学虽然教师业务水平更高，但校园风气明显比部队小学差很多——更多的污言秽语，更多的校园霸凌，更多的趋炎附势。到了中学，依旧如此，目睹过无数次老师和学生用生殖器的丰富词汇互骂，令我们这些部队出来的子弟触目惊心。
那时万万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东奔西走、历练滚爬，竟然颠沛流离到美国教书育人、为人民服务。
目前已经教过加拿大和美国的八所大学、学院（其中两所是疫情间的远程教育），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对各国学生也基本得出来一个大概的、笼统的印象。很多同行工作的学校华人子弟太多，所以教来教去还是在中国人圈子里，要么顶多是ABC或CBC的华裔圈子，所以未必有全面的感受。
总体来说，我感觉美国学生的家教都很好。注意：是总体来说，以免有杠精来抬杠。曾教过数个以中国留学生为主的班级，和美国本土学生对比十分鲜明。总体来说，美国学生毛病不太多——没有戾气、俗气、娇气、傲气、痞气、铜臭气、妒心、疑心、攀比心、防范心，等等。实话实说，只要到中国学生圈里，或多或少这些“气”和“心”你都可以领教一番；而这一代人的父母或祖父母，也不乏“巨婴”。不怪DNA血脉相传，社会与制度使然。
安大略省曾认识一对中国夫妻，他们的女儿在加拿大上大学。大学四年，与男生约会，下馆子蹭了无数顿饭。这对父母甚以之为傲：“瞧，我女儿多有本事！”
我暗想，这得要价值观扭曲到何种地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啊！女人靠谈恋爱蹭免费饭，本质上和卖春有什么区别？张爱玲说过，婚姻就是长期的卖淫。话倒是有些极端，但很多中国女人步入婚姻不都是有这样的心态吗？
温哥华还有一中国女子，女儿上了UBC。她逢人说，那些孩子上了道格拉斯学院之类的社区学院什么的，见了人家孩子上了UBC或多伦多大学的，都抬不起头来。不过她女儿还蛮懂事，对她妈道：“妈妈，我都为你感到害臊！”
而我教的美国学生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可谓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不知生活疾苦和人间不平；其次，他们的父母从不打骂，从他们出生起，就每天“爱你”、“甜心”、“宝贝儿”不绝于口；第三，从幼儿园到大学，基本所有的老师都经历过严格的执业操守考核、筛选、评估，最后能坚持下来的势必都是行业的佼佼者，学生们就在这样的家庭和学校教育中成长成人，所以我感觉人品好的确实很多！
前一阵在CVS便利店，有个四、五岁左右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很喜欢我的小泰迪宝宝，想过来摸摸宝宝。小男孩的妈妈赶紧对他说：“我怎么教你的来着？你要先争得人家的同意！” 小男孩于是问我是否可以跟宝宝打个招呼。我说：“可以呀。它很乖的。” 于是小男孩将小手放在宝宝头上抚摸了两下，宝宝也很喜欢他。他的妈妈又跟他说：“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摸完了要谢谢人家！” 于是小男孩睁大纯真无邪的洋娃娃般的双眼，真诚地道声：“谢谢！”
遇到的美国家庭，基本都如此。
我想到有一年夏天在温哥华，我在星巴克外和宝宝喝咖啡，来了一堆台湾的小朋友，估计是老师带着来夏令营。一个小男孩看见宝宝，上来就用脚踢宝宝的头。我训斥道：“这是谁家孩子，有人生没人教啊？” 那小男孩丝毫不知歉意，老师也不闻不问。我心想，这就是家教。这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怪就怪在大人身上。
所以，当你遇到学生，他们是个什么样子，你基本能看出他们成长的家庭、过去的老师、同学、校风是个什么样子。当然，少数“离经叛道”（褒义理解）或自省能力强的，会突破家庭、学校、世俗的影响与束缚，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我这学期两个班，以美国白人为主，三、四个黑人或拉美裔学生，极个别华人学生，基本上都很好——礼貌、肯学、诚恳。我很满意，以至于星期五下了课，我就开始盼着周末赶紧过去，周一赶紧到来，这样又能见到学生们了。
我的美国学生们出勤很好，不像我过去这个夏天教的两个印度学生班，没有一堂课是全勤的，没有一堂课不频繁打断我要给迟到的学生记考勤的。对于印度学生来说，迟到是再正常不过，迟到的人不以为耻，而被迟到者搅扰的学生也毫无怨言。所以我悟出这在印度文化中是可以接受的，因此也就融入他们、见怪不怪了。
如果缺勤了，实话实说，不用编谎。一个半月了，目前已有两个美国男生道歉说缺勤是因为闹铃上错了，等闹铃一响，才发现错过了课时。第一个男生是个特乖的好学生，一脸稚气，十分可爱，还发誓说下不为例。这闹铃的解释不仅没让我反感，反而令人忍俊不禁，我完全理解——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上两个闹铃，以防万一。而我这个夏天教的共67个印度学生的两个班，缺勤了给的解释不是奶奶去世就是爷爷去世；祖父母编完了就开始编叔叔阿姨去世，还好没有编父母去世，否则太恶毒了些。学校的副校长曾开会说，不久前全校大多数（印度）学生同一周都不约而同缺课，给的理由竟然全是“奶奶病危、去世”，于是那一周被学校领导戏谑称为“印度祖母周”。我已经久经沙场，对于这些事情没有其他老师那么反感，反而觉得很搞笑。
我目前这两个班的美国学生对台上演讲者的尊重值得一提！每次有学生上台来演讲做“presentation”，下面的学生一个个聚精会神、洗耳恭听。多年经验发现，那些别人在台上讲，他或她在下面噼里啪啦敲键盘的，目前还只有中国学生和印度学生。不是我的偏见，而是教过八所学校、阅人无数后得出的统计数据。我不知道他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作甚，他是否知道全班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敲键盘？是否知道全班只有他一个人在一心二用？他知不知道我在台上，把台下学生看得一清二楚？我怀疑他从小到大可能都没这个意识！美国学生成绩好也罢，差也罢，至少你在台上讲，他会给予你充分的尊重。
美国学生都有契约的概念，因此不用担心无休止的赖皮和讨价还价。有两个学生错过了测验，发邮件问我能否补考。我回复说，根据教案第几页第几款第几条，学生无故迟交作业或错过的测验或考试，都得零分。于是这两人都没再坚持。还听到班上两个女生对话，其中一个问本周是否有测验，另一个说教案上白纸黑字打印着本周有测验。第一个说，看情况本周应该不会有测验。第二个说：“谁说的？教案就是合同，一旦定了，就不会改了。” 我暗自欣赏这些学生的契约精神，不过我也给她们以指正——她们看的那个教案是更新前的版本，最新一版我某月某日发布在了网络平台上，她们应该去查看。
我观察到的最大区别是——选课，出于实用主义还是出于个人爱好？中国学生和印度学生相似大于不同，尤其在务实主义上——他们选课，重点考虑是否有利于拿学分、是否有利于办移民、是否有利于找工作。美加大多数院校的中国文学、文化、语言课，十有八九全是中国学生注册，并非因为他们多么热爱祖国，而是因为便于拿学分，这也导致美加本地学生望而却步，因为一个班几乎都是中国人。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专业有利于移民，因此，理工科好的中印学生都会更顺水顺风一些，硅谷也俯拾皆是中印学子。遇到过一个越南男生学物流，笑话一个学诗歌创作的美国男生，说他学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但是那个美国男生为什么不能在这个年纪追求一下自己的梦想呢？
我的确感觉美国学生不太热衷于实用主义，他们更多追随自己的爱好——我班上有几个美国本地男生，选的课竟然是清一色的东亚和中国课程，涉及政治、经济、宗教、文学。有好几个美国学生，中学时就去过中国；还有一女生全家去过西藏，去过的地方比我还多！还有一个女生专业是化学，因为她梦想成为设计化妆品、护肤品的工程师，同时又选了一堆的外语课程，梦想是去北大做交换生。还曾有一个美国女生，专业是兽医，但是选修了汉语，虽说是初级班，但是我感觉她已经达到了高级水平。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一个未来的兽医那么热爱汉语？” 她回答道，因为她家在纽约，她想将来专门为纽约的华人社群服务！
更令我惊叹的是，中国学生夜里加班做作业，美国学生总是有夜里加班体育比赛的。这里的每个人如果没有参加一个体育组织或文艺组织会让人感觉大学生活缺少了些什么。这些学生随机组织的各种球队、游泳队，全都有模有样——我看见中小学生就晚上加班练习游泳，而且都是自由泳和蝶泳，一个个在水中像小鲨鱼一般风驰电掣。大学生则篮球、排球、足球、橄榄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敢说，他们和中国国足踢一场，都能把国足踢败。
我班上一英国男生向我请假，他下周五要代表学校去弗吉尼亚州参加游泳比赛。这学生是体育和功课两不误，人又特别彬彬有礼，一看就知家教甚好。我回想，我们小学、中学就没摸过泳池；北师大倒是有个户外泳池，夏天不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那水还浑得伸手不见五指，曾误喝了好几口，据说都是童子尿在内。
总而言之，在这里还是蛮开心的，是一生职场经历中最开心的阶段。因为学生好，领导好，我也当然比以前更敬业百倍。干我喜欢干的事儿，又挣得一份薪水，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知足快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