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老炮“

我們認知裡很多名人，都是“老炮”，尤其是“北京老炮”，事實上本來老炮大概指一些行業內的高手，可是冠上“北京老炮”以後，好像更多代表一種社會地位，一種類似日本武士的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地位，他們不是紅二代上層，但也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們是跟著打江山的那些人的後代，他們出生在叫做“大院”的地方，他們指點江山，他們出將入相，感覺很牛的。

不過北京老炮，我還只是聽到這種說法，沒有在書裡找到過，到底是“砲”，還是“泡”？我不清楚，反正是包子旁邊加一堆屎之類的。

據說電影界、當代藝術界的很多人都是這樣的身份，我肯定惹不起的，可是昨天我還是沒有按耐住自己，拉黑了一個。

起因是昨天檢查學生的作業，拍下一些他們作業的照片，然後分享到微信朋友圈裡。

其實我分享這些東西，既不是炫耀，也不是匯報，的確沒有太多明確的動機，只是讓國內的朋友看得到美國這裡學生的狀況。我教的大學生，很多都不是藝術專業的，沒有國內美術高考那種門檻，所以可以說是零基礎的，可是零基礎正是可以教的材料，對我來說，甚至比國內美院的學生教得更有意思，這不是技巧層面的問題，而是一種背景的豐富和個性的可能，不是經過考前訓練得清一色的趣味。

但是我也不是在這裡只一個勁誇他們，畢竟學生的弱點都是顯而易見的，比如概念化的切入，對型態空間屬性的掌握能力很弱，對畫面整體控制的手段單一，容易陷入中小學生的局部描繪，材料的運用沒有深入的揀選，更不用說寫生能力很初級，照片移植痕跡很強等等。

可是他們的作品在中國人眼睛里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因為中國人最容易被刺激到的是“洋味”，不論是線條，還是顏色，甚至只是磨蹭，對中國人來說，遠來的和尚好念經，他們的手法都顯得新鮮、陌生而容易聯想到西方近現代大師的觸碰感。對我這種在西方教了二十多年的老師來說，這些西方人的比較普遍的行為“風格”早已熟悉，也明瞭這些“風格”該如何進一步磨礪提高，因為這些表面的東西並不是藝術家的目標。

所以把這些學生的作品拿出來給國內的同行看，並沒有準備要炫耀或者批評，儘管很多人會籍此批判另一種國內的美術教育模式；這一點都不奇怪，我根本無所謂正反的說法，藝術教育本來就有側重，完全是不同目的使然。可是當昨天蹦出來的人說“比你這個師傅畫得好”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比來比去的，是不是也是中國人的劣習？”這馬上引起了對方的憤怒，說我沒有修養，不尊重“藝術批評”，顯得我氣量不夠了。

如果一個平時有互動的藝術家說這些話，我可能不會生氣，因為他/她有自己的作品可以壓陣，我也會比較相信他/她說話會基於對我作品的了解，關鍵是說話的人自稱是中央美院某個過世的老教授的兒子，自稱“浩哥”，雖然自稱小學就畫得比我好，卻從來沒有拿得出一張畫來，現在又說自己在“藝術批評”，我覺得很好笑，所以很自然馬上反擊他！

這些人大概自以為是紅二代，什麼都必須有他們的份，哪怕他們就是混混，實際上也就是當代八旗。這個“浩哥”在我的微信群裡，發帖都是擁護他的哥們的東西，他交往非常廣，大概京城名人沒有他不熟的，也哪裡都有他們的關係。我有一度以為他和許知遠是一個人，許知遠也是後來到處在國內媒體看到頭像的，這個“浩哥”也是那種頭髮像獅子一樣的，不難看得出，他是很有造型風格的那種人，他捧得最多的是崔永元，當然，他捧出來的人都好像正義感爆棚的，誰要說不，那就非常世俗惡勢力的了。

這次跟他鬧翻了，也把他踢出了群，甚至拉黑了。他罵出了最下流的話，而且讓群友都忍無可忍，說他就是典型的“屎上雕花”，平時看不出來，翻臉就這樣沒有道德。

其實為了一些美國學生的作品，搞得這樣雞飛狗跳的，也是“國際笑話”了。中國人對自己人是最野蠻無禮的，這些京城老炮當然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甚至都罵人了還沒有搞清楚我叫什麼名字，這些人到老外圈子裡很會拍洋人馬屁，而對草根卻只有一個“哼！”。這才是為什麼他對我的態度是那樣的無禮，他們說藝術批評也好，說政治批評也罷，都是惡棍的棍子，千萬不要乖乖把自己放置到他們的棍棒下等待公平，必須直接把他們戳下馬來！

實際上，中國人的傳統思想邏輯助長了這些人的行為邏輯，他們覺得自己不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他們有權力看不上你，如果你修養真的好，就該乖乖地聽他們給你“指明方向”，不論是藝術批評還是政治批評，你得先聽他們的，他們也許在央視，他們也許是名人，他們有時候代表“正義“，有時候也代表群眾心聲，有時候甚至代表時代潮流。他們可以很流氓地罵這罵那，根據他們的需要扮演正面的角色，而普通人都會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代表自己在執行貌似瀟灑的快意人生，其實都錯了，這些人根本就不代表是非，他們代表的是幾千年來儒家思想指導下的現實邏輯，這些打江山的人以及跟著打江山的人的後代，是普通人在政治上的主人，是普通草根必須無條件遵從的。

可是去他媽的！到我這裡，沒這種戲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