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10:初识老叶和章妤,与古丽造访大芬村
在广州期间东南北和柳副行长反复讨论了编辑部的新年工作计划,包括媒体关系的建立与维护,内部通讯员网络与信息反馈制度建立,视觉形象统一管理,企业VCD宣传片的发行。有时郑雪妍也会参与讨论,并提出很多参考意见。
谈到企业形象的时候东南北说,“我一直对咱行的形象感觉很模糊。咱行提的‘三大责任’——对股东的责任、对员工的责任、对客户的责任我觉得也自相矛盾,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说得很明白了,可以说这三者之间天生的矛盾不可调和,属于阶级矛盾。”
“这就是你的编辑部和郑雪妍老公的宣传部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在不改变权力结构和利益分配的前提下让三方都感觉满意、感到幸福。”柳副行长说,“你肯定不能叫宣传部了,我回头和牛董建议一下,把‘编辑部’改成‘品牌管理部’,就是换个名字,但是便于你开展工作。”
东南北想了一下说:“柳行的最高指示如醍醐灌顶。”转头和郑雪妍说:“我还是尽快见见姐夫吧,跟他好好讨教一下,除了精神麻醉和暴力统治是不是还有更高级的做法?”
“你俩还是只谈艺术吧,他下班后从不谈政治。”郑雪妍说,“这周六就行。”
东南北给几个相熟的编辑打电话就研讨会地点和时间征求意见,最后确定了趁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去江西婺源举办。东南北撰写了个举办会议申请,请柳副行长过目后起草了个会议通知,又拉张参会人员名单传真给小方,让她一一确认参加研讨会人员的姓名、性别、职务。名单中除了广东和深圳地方主流媒体的主编和金融版编辑,还有少数全国媒体驻深圳的记者,另外特别邀请了《万家周刊》隋主编和“华兴”的姚主任以及民保、招行负责企业宣传和品牌管理的人员。随后研讨会正式定名为:“企业品牌战略管理及企业内刊编辑研讨会,婺源 1996”。
东南北随柳副行长一回到深圳就召开了企业宣传片及视觉管理系统招标会,柳副行长特地叫上牛董一起参加,还有罗博、小方及财务部代表。共有三家公司参加招标会,都是东南北从众多方案中选择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公司。“广大”是行业内规模最大的综合广告公司,“厚德”是报价很低的影视专业公司,“飞马”是总部在西安的传媒公司深圳分公司,专注于企业形象策划和品牌管理。
三家公司演示完陆续离开后,牛董看了看大家说:“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家彼此看了一下都没说话。
“我觉得呢,这个……这个……有个问题,东南。”牛董看着东南北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情放到一起来招标,你看到了吧?三个公司的侧重点不一样,无法比较。”
柳副行长接过话说:“牛董,这个事儿东南之前和我说过,他是有意放到一起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探测一下各个公司的综合实力和优势领域,很可能最后分给两家做。”
牛董“嗯”了一声继续说:“我们行的宣传片呢一定要大气,展现我们公司的实力,最好能通过一些具体画面和镜头把我们的股东背景优势、员工的精神面貌、客户的肯定展示出来,把我们‘三大责任’阐释出来,让人看完之后产生一种冲动,立即到我们行办理各种金融服务业务,把我们作为他们唯一一家且是终生选择的综合金融服务商,所以我支持第一家公司的理念。”牛董翻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说,“就是广大这家,他们成立时间早、员工规模大、有很多知名案例,我们希望能和他们服务过的公司齐名。当然他们经验也比较丰富,至于价格,一分钱一分货。如果能打包做这个视觉应用的东西,看能不能有折扣,东南北和他们接触一下。”
“好。”东南北沉吟了一下说。
“东南你感觉呢?”柳副行长问。
“我……”东南北迟疑着说,“广大的综合实力确实是最强的,尤其他们全部着正装,自带播放设备过来,可见工作态度很认真。但是我从他们展示的案例片段中发现,他们制作的企业宣传片基调和结构都很接近,包括演员都是同一伙人,视觉要素、镜头感、画外音和背景音乐也高度雷同,有点流水线的感觉。据我了解,这和他们报价高也有很大关系,因为他们都是外聘的专业演员和播音员,但我们是不是需要多付很多钱去追随这么主流的审美?”
“你的结论是什么?”牛董直视着东南北问。
“我认为广大不是最佳的合作伙伴,而是西安飞马。”东南北迎着牛董的目光说,”两项都适合。“
“飞马为了降低成本,使用我们的员工做演员,这怎么行?专业的事必须专业人员做。”牛董说,“如果谁都能演电影,电影学院就该关门了。”
“东南可能担心片子雷同。”柳副行长说。
“雷同问题不大,我们行的客户和准客户可能根本看不到其他企业宣传片,看到了也可能认为是他们抄袭我们的。”牛董说着站了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可以接受流水线产品,我觉得视觉识别与应用系统也没必要委托广大做,使用飞马做至少可以降低三分之一成本。”东南北说。
“这个柳行来定。”牛董说,“东南北你这部门的人怎么还没到位?”
“哦,东南一直和我在广州,刚回来。”柳副行长说。
“抓紧,这么多重要工作,只有你们两个人怎么干得好?”牛董说。
“好。”东南北说。
牛董离开后,柳副行长和东南北说:“你就这样,把宣传片交给广大,把视觉识别系统交给飞马。”
“这个广大……”东南北欲言又止。
“都知道,但是老板喜欢,又是现场拍板,就不要再坚持了。”柳副行长拍拍东南北肩膀说,“下次咱就不叫他了。”东南北笑了起来。
周六,郑雪妍打开门热情地拉着东南北手臂带到客厅,一个面白、方脸、微胖的中年男人微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郑雪研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是我老公叶致远,就叫老叶吧,这是东南北。”叶致远握着东南北的手说:“雪妍多次提起你,在深行总行部长里面,你年纪最轻、文气最重、还有胆有识。”
东南北说:“老叶过奖,我很喜欢和雪姐共事,拿得起、放得下,公私分明、有原则、有弹性。”
“古话说文官一张嘴,武官跑断腿。”郑雪妍笑着说,“你们先在客厅坐吧,我交待阿姨一下。我们家阿姨是客家人,今晚我们就吃客家菜。”
坐下后东南北问:“老叶是客家人?”
“嗯,我听雪妍说东南对艺术很有研究。”叶致远说。
“只是从小感兴趣,多读了几本书而已。”东南北说。
“现在读书的人少啊。”叶致远说,“东南是出自文艺世家吗?”
“应该不算吧?爸爸是军队文职后来转到地方文联。”东南北说,“妈妈原来是纺织厂女工。”
“可以算。”叶致远点着头说。
“听说老叶对艺术很感兴趣?”东南北说。
“知识分子嘛,都喜欢附庸风雅。”叶致远说,“虽然我平时也接触过一些书画,但真是被一幅画震到还是第一次看到《江山如此多娇》时,挂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门口,气势雄浑,壮丽巍峨,完全体现了毛泽东诗词中的意境。还有就是见到徐悲鸿画的马,那种神态、肌肉和毛发活灵活现。”
“我都没看过原作。”东南北笑着说。
“图片和原作确实差别很大。”叶致远说,“我后来也反思我们的美术教育在这方面是个缺陷,别说我们普通老百姓,就是美术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也很难见到这些名画的原作,这怎么教育?我们这么大个城市只有一家美术馆,而且因为受经费限制,展览也不多,除此之外连一间画廊都没有。欧洲随便一个小镇除了图书馆和教堂是标配,至少还有一家美术馆或画廊,要算上私人美术馆就更多了。不过市里正在筹建关山月美术馆,香港回归前就能开馆。”
“太好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去参观,看看《江山如此多娇》的合作者作品。”东南北笑笑说,“毛泽东也算合作者之一,他亲笔题字。”
“嗯?这我倒没关注。”叶致远说,“你是说《江山如此多娇》是两个人合画的,有关山月一个?那怎么合画?你画座山、我画棵树?”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合作。”东南北说:“当时为了迎接建国十周年庆典,人民大会堂急于投入使用,那个位置原计划是放浮雕,但是来不及制作。可能考虑墙面太大吧或者什么象征意义,就把二十世纪中国三大画派中的新金陵派和岭南画派代表人物聚到一起创作。周恩来牵头、陈毅负责,很多官员和名人都参与了讨论创作计划,据说最后郭沫若主张画上一个解放后的红太阳。”
“嗯,那个红太阳直径有一米多,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叶致远说,“还有一个画派是什么?为什么没参加?”
“长安画派,擅长画陕西高原上的山水和风土人情,我很喜欢。”东南北说,“为什么没参加我不知道。但我推测一个原因可能是‘大河上下’和陕北没什么关系,另外一个原因可能就是毛泽东的陕北情结。港台的八卦杂志说,建国后毛泽东再也没回过延安,老叶肯定比我知道。”
叶致远想了一下没说话,拿过烟盒抽出一只烟递给东南北,他摆摆手,顺手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双手捧着给叶致远点上,点烟的时候,叶致远用食指轻轻敲了两下东南北的手背。
郑雪妍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水果上来,上面插着三个叉子,她分给叶致远和东南北各一把叉子,让了一下,自己插起一块菠萝放在嘴里。
“雪妍,我发现和东南聊天很有意思。”叶致远说,“我以前也愿意和文联、美协的人一起聊天,发现他们说话都很小心,而且说的内容也差不多,不像东南的知识结构这么杂,但都围绕着艺术,最重要的是有个人思考。”
“老叶贵为高官,大家肯定不敢随便乱讲。”东南北说,“不像你是我姐夫,不过我出这个门后绝对不会乱叫。”
“还是继续聊画。”叶致远说,“聊教科书里没有的那些东西和你个人的见解。”
“嗯……”东南北思忖了一下说,“实际上傅抱石和关山月对这件作品并不满意,也是对二人首次合作效果不满意。完工后,他俩一起商讨了很久后给周恩来写信,希望能重画,这也是艺术家的毛病吧?总是很苛求。”
“你说这幅画不是他们俩第一次合作画的?”叶致远说。
“周恩来后来没同意重画,认为已经足够好了。另外考虑傅抱石年事已高,怕身体吃不消。”东南北说,“所以我又不明白了,因为随后周恩来安排他们去东北写生,写生不是更累吗?结果两个人在东北待了四个月,几乎把东北山水都踏遍了,画了很多写生作品。可能两个人还是知音一样惺惺相惜或者对不满意的那件作品耿耿于怀,所以两个人在下榻辽宁宾馆期间又合作了一幅画,赠给了辽宁宾馆。”
“还有这事儿?”叶致远说。
“老叶别当真,我也是看乱七八糟书知道的。”东南北说,“这幅画叫《千山竞秀》,不知道是不是和辽宁的千山有关系。我虽然对国画兴趣不大,但是我非常、非常想看到这件作品,还想把《千山竞秀》和《江山如此多娇》对比起来看。”
“我先替你把这个想法实现。”叶致远说。
“老叶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观后感,最直接的感受。”东南北说。
“完全没问题。”叶致远说,“我也得找人分享,东南最合适。”
“那你说傅抱石和李可染谁的艺术成就更高?”叶致远说。
东南北大声笑了出来说:“女人八卦明星,我和姐夫八卦画家。我可全是瞎掰啊,因为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很久,后来我有意无意就会关注他们各自的一些信息,姐夫你猜我追溯到哪去了?”
叶致远看着东南北笑笑没说话。
“徐悲鸿和林风眠!他俩各自的老师。”东南北拍着沙发扶手大声说,“而且徐悲鸿和林风眠两个人关系又极其微妙,他们的经历数度重叠,同时在巴黎美校留学,全校只有两个中国人,不可能不认识,据说他们还是同乘一条轮船回国,但是从未见谁提起过。据说两个人几乎同时收到北平国立艺专校长的聘书,但是后来结局完全不同。他们学生的境遇也差不多,徐悲鸿的学生还有吴作人、蒋兆和,现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林风眠的学生还有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早年都在杭州艺专,就是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他们被誉为‘留法三剑客’,在国际上享有盛誉,除了吴冠中,后两人都早早入籍法国。”
“这些人的名字我都没听说过,不过我能体会到你说的意思。”叶致远说。
“姐夫肯定见过吴冠中的画,很好认。”东南北说,“很多水乡题材,可能因为他是宜兴人。画面像水彩,像宣传画,很简洁,还有点抽象,不大讲究笔法的,很多像是随便点上去的颜色。”
“是!”叶致远说,“我见过,挺有意思的。好像同行都批判他,我不懂也不能随便说。我感觉徐悲鸿和林风眠是两派,南派、北派。”
东南北看了郑雪妍一眼说:“雪姐说姐夫在家不谈政治,我只说一点个人感受,他们两派表面上看是艺术主张的不同,虽然都是‘改良主义’,主张对传统中国画和西画借鉴和改造,但是根本上他们的政治立场不同,或者说对处理政治与艺术关系的态度不同。”
“这无可避免,你尽管说,没有什么能脱离政治环境而独立存在,尤其在中国。”叶致远看着东南北笑着说,“老弟随便说,这是在家里,你都管我叫姐夫了。”顺手拿起烟又递给东南北一支,他接过来,给叶致远和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放在了烟缸边缘。
郑雪妍突然说:“老叶,你说羽墨对画画感兴趣,你准备让她怎么学啊?”
“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叶致远说。
“怎么没见你们女儿?”东南北问。
“她今年中考,周末都得上课外班,晚上和同学们相约去看电影。”郑雪妍说。
“感兴趣的话可以广泛涉猎一下,画画啊、古琴啊都可以,但要找一个思维开放的老师教,尽量不要上来就教技巧,那是容易学坏的。”东南北说。
“你教教她呗?”郑雪妍说,“我听说你举办过个人画展。”
“我可不敢随便教人,多数家长希望自己孩子出自名门正派吧?”东南北笑着说,“不过等她中考结束后我可以跟她天马行空地多聊聊,多动手。”
“那最好,不要什么一上来就是唯一、绝对、真理。”叶致远说。
“我们继续聊艺术。“叶致远瞥了一眼郑雪妍说,“你怎么看徐悲鸿的画?”。
“徐悲鸿画马确实挺在行。”东南北不假思索地说,“北洋政府中断资助他以后,他在欧洲很多地方停留过,曾经画了上千幅马的作品。这些作品说明徐悲鸿的素描、速写水平和观察、造型能力确实不错。马的鼻孔都很大,说明运动时肺活量很大,但这些用西方写实技巧和毛笔完成的速写作品不足以让他成为大师。他的油画《愚公移山》、《田横五百士》还没有达到西方古典主义的一般水平。”
“就像他的学生傅抱石一样,名气大是因为他为人民大会堂画画,毛泽东亲笔题字。”东南北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姐夫你知道吗?乾隆非常喜欢在古画上题字、写诗、盖章。据说乾隆得到一幅《富春山居图》,他三天两头就在中间留白的地方题字、盖章。后来大臣们得到了真迹,怕他还在上面写字,就骗他说是假的,但是因为仿得很像,建议乾隆先存放起来。”
叶致远和郑雪妍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叶致远说。
说话间,保姆悄悄站在了身后,郑雪妍回头看了一下跟叶致远和东南北说:“我们先吃饭吧。”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后,叶致远问东南北喝什么酒,他说不挑酒。
“那就喝茅台吧。”叶致远说着打开壁橱拿出一瓶酒说,“都是人家送的,我肝不好,不大喝酒,也不会品酒,更分不出真假酒。”
“送给姐夫的酒肯定不能假吧。”东南北说。
“假作真时真亦假。”叶致远笑着说,拧开了酒瓶递给了东南北。
郑雪妍盛了两碗汤递给东南北和叶致远说:“你俩先喝汤再喝酒。”
东南北说了声“谢谢”,然后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
“这是客家最传统的咸菜猪肉汤。”叶致远说,“就是咸菜和猪肉,其他什么都没有。”
东南北看了叶致远一眼,低头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品了一下说:“嗯~好喝。非常清香,但味道很足,还没有肉腥味儿。”
“都是乡下亲戚送的土猪肉。”郑雪妍说,“好喝快喝,我再给你加一碗。”
“我自己来。”东南北说。
吃饭间郑雪妍随口说:“我跟老叶说过在珠海看的二人转,他说啥时候也要去看看。”
东南北笑着说:“姐夫真是兴趣广泛。”
“我就是对新鲜事物感觉好奇。”叶致远说。
“对了,有个台湾朋友送我一套《蒋碧微回忆录》,上卷就是写她和徐悲鸿的事儿,如果姐夫感兴趣我就送给姐夫,繁体竖版。”东南北说,“宣传部长看台湾出版的书没事儿吧?”
“这有什么?知彼知己嘛。”叶致远说,“你不要送我,借给我就行,书非借不能读也。”
“一借一还就可以见姐夫两面。”东南北笑着说。
半个月后,牛董、赵副行长、柳副行长、胡副行长和人力资源部潘部长、陈主任、东南北等一起围坐在董事长会议室椭圆桌前,审议公司形象宣传片及视觉应用和管理系统。广大的片子受到一致好评,但是牛董对飞马的作品不大满意”。
“我觉得这个胸牌太复杂,有点像部队的军衔。T恤衫上的LOGO位置也不对,一般都放在左胸前,你们放在了领子上,你们领导是不是部队转业的?”牛董用中指指着投影屏对着飞马团队说,会议室里响起了轻微的笑声,飞马的吕总和设计师章妤齐齐看向东南北。
“牛董,这是我的建议,我爸爸确实是部队转业的。”东南北说,“我的初衷是想让客户看到胸牌一目了然,知道在和谁对话,说话算数不。放在领子上主要是考虑到套上外罩时仍然不被遮盖,另外考虑到女员工被人盯着胸看可能会感觉尴尬。”
牛董笑了一下说:“想法很好,你给我封个军衔吧。”
“主席没有军衔。” 东南北笑着说。
“这样,这个想法保留,但尽可能简化。”牛董说,“你和飞马的人商议修改,不能再‘飞马行空’了。”
散会后,吕总交待了一下章妤就匆忙离去,章妤抱着画册跟着东南北回到办公室。东南北让了下座位说:“不好意思,让你辛苦。”
“辛苦倒没事儿,我是想,你要改的话,定稿之前能不能先不打印画册?”章妤苦着脸说,“打印费很贵的。”
东南北笑着说:“你们公司这么节约?不打印画册我怎么能看到效果呢?”
“不是‘我们’公司,我是他们公司的签约设计师,打印画册的钱都得我个人出。”章妤说,“你要想看效果就去我工作室看电脑里的,也可以现场调,全部确定好再打印给你们‘牛头儿’看,最多再打一套给你留底。”
东南北想了一下说:“好吧,这事怪我。”
“说不上怪谁。”章妤说着站了起来,“都这样。”
东南北站起来说:“你回工作室吗?我送你回去,认认门,能改就改了。”
“当然好。”章妤笑出来说。
两个人一起走到停车场,站在火鸟旁边,章妤打量了一下说:“这是你的座驾?整体造型很完美,腰线和尾部都处理得很好,就是前面头有点扁。”
“你是学设计的?哪所学校毕业?” 东南北拉开车门说,
“雕塑,西安美院油画系。”
“哦?那你是跨界全才啊,我还是第一次接触雕塑专业毕业生,你怎么干上设计了?”
“我啥都干,生活所迫啊。摄影、插图、书装、海报、广告字、墙绘、LOGO、室内设计,反正给钱就干。你再有活直接给我啊,我给你打折,还帮你开发票,你想开多少都行。”
“你可真厉害!”东南北瞥了章妤一眼说。
东南北一踏进章妤工作室就愣在原地。客厅中间和餐厅四周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塑和手工艺品,空墙上全部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有波普风格的,有写实风格的,有的画的是一块吃剩的披萨,有的是线描的女妖。天花上吊着风筝、手工灯笼、油纸伞,角落里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网上趴着不同品种、大小、颜色的蜘蛛。餐桌上层层摞着书和漫画,还有一套功夫茶具,只有一小块空地方摆着张空餐垫。
“不用换鞋,跟我进来。”章妤说着往里间走去,头发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身着一件宽松的篮球大背心,露着项背和大腿,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忽然阳台方向响起了蟋蟀的叫声,随后突然止住。
东南北张望了一下说:“你养蟋蟀?”
“我养变色龙,蟋蟀是它的食物。”章妤头也没回地说。
里间靠一侧墙是一张工作台,台上背靠背放了一大一小两台电脑显示器,桌面是各种文具、纸张,墙面上是各种草图和效果图,墙角是一张高架床,床下面是一张长沙发。
章妤绕到小电脑屏幕前面,拖过椅子让东南北坐下,自己用一只手支着桌面,一只手熟练地按着鼠标飞快地操作着电脑,打开层层文件夹找到一个文件打开。
“说吧,怎么改?”章妤看着画面说。
“不是要我们俩商量吗?”东南北抬头看了她一眼,透过她宽松的背心瞥到完整的一侧乳房,迅速转头望向屏幕。
章妤直起身靠在桌边,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东南北说:“东南北,我可没时间和你商量,而且我知道你们永远不会满意,总是要下一个,经常是出了无数个方案,最后选择了第一个。要么你说我改,要不你自己改。”
“我只会用电脑打字。”东南北说。
“你要想自己改,我就教你用软件,你会英语吧?”章妤说。
“我不是想自己改……”东南北说,“会英语怎么?”
“那就更容易了,都是英文菜单。”章妤说着弯下腰放大胸牌的设计图,“比如你想删除哪块你就在上面点一下,如果出个框就按删除键。如果点完没反应,你就点旁边这个按钮,如果想要更多动作,你就随时点鼠标右键看看,想放大或缩小,你就放在框上,出这个符号拖动就行,想移动就按着鼠标拖动。”
“你慢点儿。”东南北说。
“我给你先演示一遍。”章妤说,“你们那个‘牛头儿’嫌胸牌复杂是吧?名字得保留吧?部门保留不?不保留是吧,你就一选一删,完活儿!然后有点空是吧?点这儿一拉,缩小了吧?位置不对?按住拖。效果有点难,最后我来做。”
东南北握着鼠标探着头弓着脖子盯着鼠标指针开始操作,章妤坐到了对面的电脑前,带上耳机开始摆弄电脑,不一会儿就听她开始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说句“屌”,耳机里传出微弱的的声音。
“你在打游戏?”东南北说,接着又大声重复一遍。
章妤抬起头摘下耳机问:“你说什么?”耳机里传来清晰的游戏背景音乐声音。
东南北摇摇头没说话,低着头继续操作电脑,章妤嘟囔了一句,重重敲了下桌子。
章妤打完了几场游戏后,走出里间,过了不久在外面叫道:“东南北,吃饭了。”
东南北站起来揉着脖子走了出去,餐桌上又多了个空位,摆了两个盒饭和两罐可口可乐,章妤抱着腿坐在椅子上,胸罩的肩带露在外面。
东南北吃完饭站起来喝了口可乐漱了下口闭着嘴看着章妤,她踢过垃圾桶,东南北吐出后拿着可乐罐往回走。
“哎!你当我是透明的?说两句话啊。”章妤在东南北身后说。
东南北用食指在头侧比划了几个圈又指指里面,径直走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章妤走进房间爬上高架床说:“我得睡一会儿,你睏了就睡沙发吧。”
东南北抬头看了一眼说:“你脚踝上的纹身很漂亮,在哪纹儿的?”
“我自己纹的。”章妤说。
“我再看看。”东南北说。
章妤伸出玉色小腿搭在栏杆上,东南北站起来凑近仔细看了下说:“这条小章鱼很神气,有什么说法吗?”
“你不知道章鱼是地球上最神奇的生物吗?它有九个大脑三颗心脏,超高智商、神秘又无所不能。”章妤说。
“你希望自己像它?”东南北指着外面房间说。
“我可比它厉害多了。”章妤说着收回腿躺了下去。
“有活儿做不做?”东南北盯着电脑屏幕说。
“这么快就有活儿了?”章妤一下子翻身趴在栏杆上笑着说。
“给我纹一个,或者几个,或者一片。”东南北说。
“纹哪?你想混黑道啊?”章妤说。
“大腿上。”东南北说。
“很少有纹在大腿上的。”章妤说。
“伤疤能盖住吗?”东南北说。
“我看看。”章妤说。
东南北拉了下裤腿又放下,站起来褪下裤子抬起脚踩在椅子上。
“我屌!你自虐啊?”章妤说,“你想纹什么图案?”
“我想纹一片野花,不是随便的野花,每种野花都有名字的,我会给你手绘的图案。”
章妤坐在椅子上,曲着腿踩在椅子边沿,大背心从膝盖兜到脚踝,她双手把着脚指头说:“你要是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会帮你好好想想解决方案。”
“我女朋友,我的爱人离开了。”东南北说。
“你不至于吧?”章妤诧异地看了一眼东南北说。
东南北竖起食指向上指了一下说:“她在天堂。她喜欢调香,喜欢花花草草,喜欢画画、弹古琴、做手工。”
章妤叹了口气伸出手掌对着东南北说:“你不要说下去了,我不喜欢听。我问完你一闪念想到可能是个很虐心的故事,”
“我就是想遮住,不然一到夏天总是有人问,但我不想说。”东南北说。
“好吧,我接这个活儿。”章妤说,“不过一次肯定扎不完,机器容易烧坏。”
“怎么收费?”东南北说,“按次结。”
“不知道,我没给别人扎过。”章妤说,“扎顺了我就少收点,不顺或者扎坏了我就多收点。”
东南北笑着说:“这是什么逻辑?扎坏了应该是你赔我大腿啊,怎么还向我多收钱?”
“扎坏了肯定怪你。”章妤说,“扎坏了也是我的损失最大,不是怕你不给钱,而是我自己的精神损失,我哪能容许自己出败笔?”
“算了吧,还是我付你个学费,你教我,我自己扎吧。”东南北说,“最多另付你机器使用费。”
“我都教给你了,我自己拿什么吃饭?”章妤说。
“我又不会抢你饭碗。”东南北说。
“先给你扎完,扎的时候顺便说两句,就当免费教你了,学成什么样看你悟性了。”章妤说,“不过你电脑学得挺快的,对,你认识英语。”
“你现在不画画了?”东南北说。
“画啊,在那间。”章妤说,“你确定要扎?先付一百元定金,我就把工具包拿出来。”
“好吧,反正早晚得付。”东南北说着掏出一百元放在桌上。
章妤从背心下伸出腿站了起来说:“跟我过来,帮我搬箱子。”
“我操!”东南北嘟囔了一句站起来,摘下袖扣放在餐桌上,边走边挽袖子。
章妤打开了电脑房对面房间的门,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中间支着一个厚重的油画架,上面有一幅具象秋季风景画没有画完,旁边是凌乱的颜料。窗前是一条两侧都接着墙的实木案板,上面放着两个空转台,旁边堆了很多油泥和工具,案板下面有两排纸盒箱。
“这是活儿吗?”东南北看着画架上的画说,“水平很一般,比我差多了。”
“烂活,也挣不了多少钱。”章妤说,“客户拿大芬村的东西和我讲价,我就按照价钱画。”
章妤说着蹲在地上,看了下纸箱的标签,抽出一个纸箱打开后翻了一下又盖上,让东南北抱着又翻下面的纸箱,直到找出了一个布包。
章妤跟着东南北走出了房间,回到餐厅坐下后打开布包说:“你不问点什么?”
“我要是你就不喜欢别人问来问去,也不喜欢回答问题。”东南北说。
“我也是。”章妤摆弄着工具说,“问了呢我懒得回答,不问呢我又觉得少了道程序。”
“这是我从同学那买的二手货。”章妤说,“他毕业后开了间刺青店,我不喜欢他的画风,也不相信他的技术,而且我不想一个男生把着我的腿扎我的皮肤。”
“你事儿可真多。”东南北笑笑说:“我得走了,离你这条九脑三心的章鱼远点,但我想看看你的变色龙。”
“那你啥时候来扎针?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章妤说,“对了,我把电话写给你。”说完拿过一张纸条写了固定电话和呼机号码递给东南北。
东南北从章妤工作室出来后直奔火车站,远远看见严辉和蛮子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发现他们脚边摊着一大堆行李。
“我操!”东南北说,“你们这是逃荒啊,至于吗?画框都带过来了。”
“这都是你的。我说寄,蛮子说为你省点运费,能带多少带多少,要不是我坚持,蛮子能把你被褥和大画都带过来。”严辉说,“俺俩是从泉州过来的,我得先回去办他妈边境证啊,你说这都是一个国家领土,怎么还得凭证进来?”
“多谢你们,但真是没必要这么折腾。”东南北说,“蛮子以后记住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蛮子说,“那些大画我放在叔叔仓库了,画得真好,学得越多越知道。”
“你这气质大变啊!”严辉说。
“在深圳不能随地大小便啊。”东南北边说边提起一捆画布,“赶紧吧,等会儿人家撵了。”
“我觉得猫哥现在形象很好。”蛮子提着行李跟在后面说。
刚进酒店房间,蛮子就脱下衬衫和背心,从贴身挎着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两扎现金递给东南北说:“小林给你的。”
“蛮子一定要帮我藏着,连觉也睡不踏实,我说你这样的话,小偷一看就知道你有钱。”严辉笑着说,“利息别要了,小林那边一直很紧张。”
“当时说好不要利息的。”东南北说。
“他俩现在是一家的。”蛮子说,“给自己省的。”
“你终于把他男朋友替换了?”东南北说,“恭喜啊!”
“物竞天择。”严辉说。
“大芬村那边需要我帮你们干什么?我还从来没去过。”东南北说。
“不用,我看你挺忙的,那边有老乡,具体怎么做我们还没想清楚。”严辉说,“我们想先落脚。”
“我们一定会在深圳闯出片天地来。”严辉说,“对了,猫哥,你信中说的那事儿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一直没来得及出样品。”
“过两天再说,等你们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开始考虑生存时最好。”东南北说,“我叫上老板娘一起吃饭,不过现在就提醒你俩,一定要尊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漂亮女孩,她可是拿菜刀砍过小流氓的,真砍,砍出血的。”
车子拐下主道不久,就见到一片密集的小楼房,墙面上高高低低地挂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油画、画框、装裱、工作室的招牌。
“这是哪?”古丽探头看着,好奇地问。
“著名的大芬村。”东南北说,“你进军酒店艺术装饰领域的起点。”
大芬村主路和两边的支路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各种画店、装裱店、配件店还有一些工艺品店,很多店前都挂着世界名画的复制品,不过多数店里的画种基本相似,从《泉》、《拿破仑越过圣贝尔纳山》到《睡莲》,最多的是梵高的《向日葵》。很多店门前都放着厚厚一摞画布,中间夹着纸条、上面写着价格,通常在十元到三十元一张,多数是画面雷同的小幅简单风景油画。还有的橱窗里陈列着江泽民和朱镕基的头像,橱窗外面挂着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肖像定制”。
“哇喔!亲爱的,这太离谱了吧?”古丽惊奇地说。
“我第一次过来也被震到了。”东南北说,拉着古丽的手臂躲闪着各种小货车、面包车、摩托车、平板推,车上多数都满载着和画有关的东西。
“这么复制不违法吗?”古丽说。
“一般版权只保护五十年。”东南北说。
“你说就是把这些画放到酒店里?”古丽说,“太恶俗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们港湾酒店宁肯墙壁空着也不放这些画。”
“你别急啊,我只是看重这里的加工能力。”东南北说,“画面换成我们自己挑选或原创的,我还可以从美院那里找到更多不常见的经典作品图片来复制。我那俩美院的同学在这里应该算是最高水平的,让他们管理这些画工,给你配货。”
“这倒可行。”古丽说着绽开了笑容,“我应该相信姐夫。”
“你暂时改下口,叫猫哥就行,省得他们打听,我懒得解释姐夫为什么和小姨子这么亲。”东南北说,“我就叫你猫妹,你的大眼睛比猫的眼睛漂亮还透明。”
“好的,亲爱的猫哥。”古丽说。
过了两天古丽给东南北打电话,兴奋地说:“猫哥,重大好消息!我有个姐妹现在港湾酒店办公室,她说从来没考虑过这块,但是可以试试。”
“怎么个试法?”东南北说。
“她也没主意,我就想是不是先弄过去几幅作品挂一下看看效果,但是我心里也没数,不知道选什么样的画。商务高档酒店和家庭装饰应该不一样,是不是还得和装修、家具的风格搭啊?”古丽说,“我不想总麻烦猫哥,猫哥太忙了,但是怎么办呢?”
“你别急,我想想,晚点再联系。”东南北说。
东南北传呼章妤几遍后,隔了很长时间她才复机,接通电话她懒懒地说:“东南北,过几天再扎吧,你没那么急吧?我手里有活儿,等我空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不是扎针的事儿,还有个小活儿看你感兴趣不?”东南北说,“我想请你冒充个艺术顾问,帮我朋友去港湾酒店谈个生意,你开个价吧?”
听了东南北的简单介绍后章妤说:“东南北,你怎么都是这种不标准的活儿?”
“艺术从来都没有标准。”东南北说,“而且不标准的活儿只有‘九脑章’能完成。”
章妤想了一下说:“好吧,就冲你这句话。”
第二天晚上,古丽给东南北打电话说:“猫哥,你是从哪捞这么一条死章鱼?说话可冲了,丝毫不顾及大家感受,有些我们问的问题她都像没听见一样。走之前还问我她的钱怎么付?猫哥花钱雇的?”
“让她直接找我。”东南北说,“她起到作用没有?”
“她满口专业术语,把我姐妹和她领导都唬得愣愣的,出来后就从她本子上撕下一叠纸给我,上面标着墙面位置和画的尺寸,抽屉框、宽框、窄边什么的,还有一些名词我都看不大懂的,‘极少’、‘抽表’是啥意思?”古丽说,“你们搞艺术的都这样吗?”
“她可能受过什么刺激,不管那么多。”东南北笑着说,“她给你开的就是药方,你直接给严辉、蛮子他们就行。你帮我给他俩留点钱出样,如果生意做成了,样品费就不收了,做不成不能让他们垫,估计他俩没几个钱了。”
“好。”古丽说。
“我不能送你过去了,你让他们过来取就行,实在不行你过去送一定要注意安全,衣服穿厚点,早去早回。”东南北说,“还有,你要尽快补艺术课。‘极少’和‘抽表’都是一种艺术流派,代表某种画风,分别是‘极少主义’和‘抽象表现主义’。”
“知道了,猫哥,你真唠叨。”古丽笑着说。
过了半个多月,东南北接到了古丽电话。
“我最亲爱的猫哥,想和你最亲爱的猫妹约会吗?”古丽捏着嗓子嗲嗲地说。
“我操!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这是发情了还是做手术了?”东南北说。
古丽立即恢复了有点哑的声音笑着说:“我自己都受不了,但是真有大事儿庆祝,这是‘珠玑家居’里程碑式的事件,港湾酒店签约了!欧耶!”
“太好了!值得庆祝。”东南北说,“但得收到钱才算吧?不过也没事儿,不付钱就把画撤走。”
“敢不付钱?不付钱我就剁了他们!”古丽狠狠地说。
“小心点儿,别抡到自己。”东南北笑着说,“多少张画?”
“九百八十八张,本来一千张出头,我图个吉利,‘就发发’嘛。”古丽说,“我几乎把他们空墙都挂上了画,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要的摆件我们没有。”
“慢慢来吧,这就够严辉他们忙乎一阵的。”东南北说,“等一下,你说都挂上去了?”
“你猫妹厉害吧?”古丽得意地说,“样品出来挂上墙后他们很满意,但是要把其他地方都先上去再签合同。我当时挺犹豫的,又得垫钱又有退换货风险,后来心一横,赌一把吧。不过后来的东西很容易的,他们主动说就把前面那些样式略微改一改放其他地方就行,画框要装裱得好一点。”
“那你们也够神速的。”东南北说,“佩服!佩服!”
“怕夜长梦多啊。”古丽说,“简单的、小幅的都分出去了,严辉和蛮子他俩画主要位置的,画好了就随时送到隔壁装裱。真把他俩累坏了,连轴转,这俩人真能吃苦,把他们叫上一起庆祝吧?”
“好,我请他们吃自助餐,蛮子饭量大。”东南北笑着说。
“猫哥请客猫妹买单。”古丽说。
“猫妹名字很衬你的。”东南北说,“独立、聪明、时而温柔、时而凶狠。”
“喵~”古丽学了一声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