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和迷信
九十年代末,我去广州出差,恰好碰上我原来的单位的人在广东南海投标南海深水码头项目,也住在广州。负责投标的是我的大学同学,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聊天,谈论他们项目的事。同学告诉我,他们这次投标的项目很大,是他们在广东地区最大的一个项目。一起吃饭的一个校友是该项目的项目经理,他建议我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到现场看看,然后再去办件事。
第二天我们先到的工地现场,看完现场后,我们驱车前往项目经理一直没有说出来的有点神秘的地方。行车不到一小时,我们进入一片山中,远远地看到一尊巨大的木质佛像矗立在一座山峰上。这时,项目经理说出了我们的目的地,原来就是这座新建的为人们烧香拜佛的寺庙。项目经理解释说,广东人特讲风水和迷信,每逢项目开工和中标什么的,都要到庙里烧柱香,乞求神灵保佑。他们也是入乡随俗才找这个地方来烧香的。我侧脸瞄我同学一眼,看他这公司领导对这种迷信之事作何反应。他冲我一笑说:随乡入俗,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了地方才发现,很大的一片停车场早已停满了各种车辆,烟雾缭绕的,一下车就能闻到浓烈的檀香味。我们停好车后,两个当地人迎了过来,我估计是当地的包工头。只见两个人手里拿着两捆比蜡烛还粗的香,招呼我们去上香。那天他们花了上万块钱的香火钱,就是为了祈祷工程顺利。
我后来得知,到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工程顺利,就是这两个广东人建议和力主的。
佛教本来是无神论的,可到了我们现代人手里,佛教变成了神教。佛本来是启发人的智慧的,可成为迷信后,智慧就被愚昧偷换了。
世界上有些事确实很古怪,让你不得不信真有风水一说。
九十年代时,TCL的香港大股东被人算了一卦,说他近期不能出门,有血光之灾。他半信半疑,在家呆了一段时间没敢出门。后来有一急事,不得不出门去了广东,没想到半道上真出了车祸,世纪轻伤,他直接挂了。崭新的奔驰S600竟然大白天撞在树上了。诡异吧?
关于神通的故事听到很多了。虽然至今我还没有亲眼见到一个神通表演,但我还是相信人经过修行是有神通的。然而,神通和迷信是一对双生子,此事古难全。神通毕竟是人所为,而有些奇异之事却并非人所为。
苏东坡自从信了佛后,变得神神叨叨的,特别留意怪力乱神之事。他在《东坡志林》中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有这样一件事,说是河北闹饥荒的年间,有一对逃难夫妇将一襁褓中的婴儿弃于一道旁的空坟之中。饥荒过后,两夫妻回乡途中找到那个空坟,想将孩子的尸骨带回家安葬。等到寻到当初那座空坟时,竟然发现孩子还活着,甚至比遗弃时还肥壮了不少。夫妇俩见那空坟并无它物,只有一个如车轮般大小的巨型蟾蜍在那呼呼喘气。于是,他们猜想其儿一定是呼吸了蟾蜍之气,才得以不食而活。
夫妇俩把孩子带回家后,这孩子竟然长到六、七岁仍然不吃东西,但身体健康,肌肤如玉。孩子父亲担心是孩子得了怪病,遂抱着儿子到京城去看当时的小儿科名医张荆筐。张医师却说,此儿无病,不能给他吃药。还说:物之有气者能蛰,比如燕蛇蛤蟆之类。能蛰则可不食,不食者寿。如果放任这个孩子不食也不娶,久必得道。
苏东坡说这个故事是嘉祐六年听一个姓张的人讲的。奇是奇了点,但却不是苏东坡亲眼所见。
《素书》有言:神莫神于至诚。意思是说,真正的神通来自于至诚之心。而那些邪魔外道,坑蒙拐骗的不仅坑人,也会害己。
《唐语林》记载,狄仁杰后人狄惟谦主政晋阳时,勤政爱民。一年晋阳春夏大旱,方圆百里水源枯竭。狄惟谦至晋祠祈祷上天,却多日无果。
当地有一郭姓女巫,曾出入皇宫,被当地人称之为“天师”。看狄惟谦久祷无应,有人就声称若请郭天师入晋祠祈祷,定能祈雨得雨,大旱必除。狄惟谦于是谨遵民意,请示主帅后,亲自去请郭天师出山。请到祠庙后,狄惟谦为天师准备了丰盛的供奉之物,然后从早至晚躬立于侧作陪,一连两日。
郭天师对狄惟谦夸下海口:“吾为你传书于上帝,三日内,大雨必至,大旱即解。”当时围观者云集,场面极其热闹。
可三日过后,滴雨未下。郭天师说:“这是因水土不合,也因为县令无德,我当再祈祷七日,大雨必至。” 狄惟谦听后自认对县令失德负有领导说失察之责,心中不免愧疚,对天师更为恭敬。可七日后,仍然滴雨未见。天师在祠庙里坐不住了,骑马来到州府衙门拟向狄惟谦告别回家。狄惟谦问她:“你不在祠庙祈雨,到这来干什么?”天师听罢,不禁勃然大怒:“你个庸碌官人,不懂礼啊!天不下雨,让我有何办法?” 狄惟谦不气不恼,笑答曰:“明天本衙将设宴隆重欢送天师,敬请明日光临。”
第二天,郭天师来到衙门大堂,见没有什么宴席,不免大怒。这时狄惟谦登堂入座,脸色一变,冲着郭天师大喝一声:“左道妖女,欺我多日,当毙于此,还敢言归!”当即,郭天师被痛殴三十棍杖,扔到水里喂鱼了。当地百姓听说天师被杀,心中惊恐,众说纷纭。
杀了郭天师后,狄惟谦登到山顶,设坛焚香,虔诚祈祷。一日不到,乌云笼罩祠顶,一会大雨如注。老百姓欢呼雀跃,将狄惟谦从山顶接至州府。
自古所谓神通,皆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旁门左道,图名图利,实为迷信骗人的把戏。
战国时西门豹投巫于河与狄惟谦一样,都是破除迷信。而汤王焚身求雨和狄惟谦山顶求雨则是精诚所至的神通。
迷信和神通如影随形,难辨真伪。不过,在我们这个时代,迷信泛滥成灾,至诚之心却成了最最稀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