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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 为什么性冷淡 她答 你总去按摩院

他问 为什么性冷淡 她答 你总去按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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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 为什么性冷淡 她答 你总去按摩院——芹的故事(14)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那天晚上,疲惫不堪的芹,在日记上写完尼采的这句话,就抱着日记本躺下了。

中午的大出血,下午的反击战,让她耗尽了所有的体能和精力。昏沉沉的脑海中,她看到水性不佳的自己,不断地划着“狗刨”,以抓住一条生硬的语录为桴栰,在渐渐混沌的思绪中漂向明天。

然而梦境却自有方向,固执于潜意识的流动。你欲奔赴明天,它却偏要倒行逆施,往日重现。

 

一梦回到离婚前。

她看到自己又是围着锅台转的郑太太。

为了一锅炖猪肉能在丈夫那里达标,她再一次把五花肉切得满刀血水,煮得满锅血沫,炖得满屋腥气,煲得满眼浮油,忙得满头大汗。

这么多“满”加一起,终于换来“一满”,——老公的满意。

 

撂下碗筷,郑先生抚摩着自己那片若是男人也能怀孕、便会被人目测为胎儿至少也有6、7个月的鼓肚,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彷佛在说:今食此肉,明死足矣。

往下收拾桌子的郑太太,几乎要沾沾自喜,似总不及格的学生终于得了A。

 

可就在她的“沾沾”沾到如舌尖的糖渣还没散开甜的程度,开始剔牙的老郑没忘了挑刺儿:今天这锅肉还行,但美中不足的是人。

啊?

我的意思是,猪肉味儿从盘子里散出,那就是个香;可从人身上飘出,那就叫难闻,发源地不对嘛!

哦。

赶明儿你要有点意识,下次炖完肉后去洗个澡,再用点儿香波什么的。你说这肉味儿再好闻,它能代替女人味儿吗?

 

一周后,老郑又想吃猪肉。郑太太在“很多满”之后,铭记先生的牢骚,又加“一满”,——满是洗澡后的香波味儿。

可就在去学校接孩子的路上,老郑打来电话:刚有朋友跟我约饭,晚上不回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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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等到夜半三更,刚入睡,就听“咕咚”一声。

翻身一看,丈夫以自由落体的沉重,砸在身旁的床上。

 

她坐起来,见他斜仰着身子,迷迷糊糊地喘着粗气,满嘴酒味地告诉她:王小琴,你偷着乐吧,我在饭桌上听说,你的初恋情人在日本呆不住,跑来米国啦!

她听罢先是一愣,后来又想,每次老郑喝高后,都必拿初恋情人说事,有的没的扯一堆。也可能是年轻时横刀夺爱,他良心不安,酒后潜意识作怪,非讲不可,只当他胡说八道就是了。

又想明早俩娃7点钟就要上课,她6点钟就得起来弄早餐,眼下还是催丈夫洗洗涮涮,赶紧睡下才是。

 

她这边轻唤一声,他那边没动静。她这边再唤他,他那边打呼噜。待她第三次叫他时,他总算有了反应:以一连串响嗝儿,喷出葱姜蒜“三味一体”的浓浊,让她彷佛正经过某餐馆伸向墙外的排风口,不得不暂停呼吸。

她只好推推他,要他去漱个口再躺下。

他抬起胳膊一扒拉,含混不清地抱怨:大男人在外面累了一天,你这个当老婆的,就不能少点儿要求,让我在家过得舒服点儿?

 

不刷牙,那起码得把裤子脱了吧。——郑太太边想,边下地帮他拽裤子,这才发现老公的腰带没了。

要说还多亏了他的大肚腩,将深色西裤的腰围,以异峰突起之势卡在峰底,这才没让他穿裤衩回家。

不过她也纳闷,出去吃个饭,怎么就把腰带吃没了?

 

想着想着,忽然间恍然大悟,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形:次日早晨起床时,老郑嘟嘟囔囔说腰带不见了,让她帮找。屋里屋外都搜遍,就是不见踪影。

他说去车上看看,怎奈人刚离开,他的手机就响了。

 

她见他人在车库,犹豫着是不是帮他接听一下,待拿起电话,对方已留完言挂了。

她心说谁这么早来电话,也说不定有急事,便顺手回放一下录音。

就听一个男子以老熟人的口气说:老郑呀,我是按摩院的张经理,那啥,你的裤腰带,昨晚忘在我这里了。担心你起床后找不到,我在上班的路上知乎一声,你随时过来取吧,或者下次你再过来放松解乏时,顺便找我拿……

 

大概是那通电话让她更加心灰意冷,日后也就越来越没有兴趣,去成全丈夫一吃完肉、就一路攀升的肉欲。

久而久之,老郑有了感觉。一天晚上被老婆以来月事为借口拒绝后,大发牢骚:王小芹,你怎么搞的,总不配合?不会是因为听我说,你的初恋从日本跑来美国,就旧情复燃了吧?

芹听不下去,掀开被子坐起来,生气地回问:今天没喝酒呀,你怎么又开始乱讲?

那你回答我,为什么性冷淡?

她索性实话作答:因为你总去按摩院。

 

老郑知道这事早晚瞒不过去,眼珠一转颠倒乾坤:王小芹,你的因果关系搞错了!你难道忘了,以前有很多次,我半夜叫你干正经事儿,你却非要跑下床去写日记。实话告诉你,就因为你性冷淡,我才去按摩院!

经老郑这么一整,性冷淡和按摩院,就成了蛋生鸡,还是鸡生蛋。

 

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跟他掰扯那两口子之间的,——“物种起源”。

抑或是早知无解,抑或是不想有两娃正处成长期的这个家,陷于一种互相指控的恶性循环。

 

她也深知,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是她懒得理他。她已清晰地感到,自己里面的那个对丈夫有爱的郑太太,正在缩水,枯萎,凋零,而骨子里固执拱出的,是一把坚韧的芹。

既然回到芹,她也就不再躲避作为郑太太而不愿面对的问题:老郑再度提起“初恋情人”时,并没有喝酒呀。难道当年因小郑穷追不舍、而被自己放弃了的那位曾给自己写过动人情书的初爱,真的来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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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后,在梦里忙一夜的芹,脑袋里散趴趴的。

她想什么,什么都不成形,就像怎么垒、都垒不起来的一片干沙。

 

好在还能看到几座“沙雕”,隐隐约约地浮现在记忆的底片上。那时候俩娃还小。老郑出差后她一个人带孩子到海边玩,用带去的瓶装水,跟沙土一起“和面”,让孩子乐此不疲地捏巴着。

从日月星辰到小动物再到人,两个毛头各捏各的,塑制着自己的作品。完成后再请妈妈做裁判。

按说妈妈是搞建筑学出身,对形体设计相当在行。可给自己的孩子当裁判,却相当二五眼,觉得谁做的都不错,虽然有时候根本看不出,到底捏的是啥玩意儿。

 

有一天两个小家伙你浇水来我砌沙,开始合作了。妈妈问,这次要做的是什么?

大娃答,是海边的一座大城堡。二娃则比划着补充:很大很大,大到能住下我们造的所有动物和咱们全家。

 

妈妈听罢乐坏了,又想这次不用再给俩娃当裁判,便立马申请加入“工程队”,妥妥地做了一名孩子的工友。

帮俩娃设计好大城堡后,她便脱下袜子,打赤脚到水边,找天然材料。

待她把花样繁多的贝壳、螺壳、卵石甚至好看的天然玻璃,捡回来一衣兜时,孩子们已把城堡垒得有模有样,就等着她用天然材料,搞“装修”、添“家具”呢。

 

如今,那座三口人花一整天才完成的“大城堡“,早已在潮起潮落中,泥沙俱下了吧。

而茫茫人海中的风云变幻,也让四口之家破碎倒塌,使得俩娃再也无从回到,有爸有妈的那个家。

然而娃啊,无论如何,有一个地方是坚固无比、无从毁坏的,——她虚拟着俩娃的脸,默默地对他们说:那就是那永远永远向你们敞开的,——妈妈的心宅。

想到此,她一骨碌坐起来,甩了甩昏沉的头,下地拉开窗帘,迎接崭新的一天。

 

今天不上班,她从衣架上拿下一套深灰色的卫衣裤,穿个松松垮垮。上班后累得暴瘦,现在穿什么都很“骨感”,好在俩娃都不在身边,她有多“骨感”孩子也看不见。

洗漱完毕后,她把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平日里很少绾的高发髻,心情也跟着提振。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休周末,得跟孩子好好唠唠。运气佳的话,两娃都在线上,三口人可空中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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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杯热奶后,芹匆匆来到公寓附近的社区图书馆,发现上次应征工作时所用的单间电脑房,已被人占了。她转回主阅览室,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桌上的电脑到脸书查看,发现此刻只有大娃在线。

联系后方知,本来早些时候哥俩都在线上聊,后来二娃因着“模拟法庭”俱乐部下午还有活动,提前下去准备了。

 

为了保持安静,母子二人用打字对话,也为了对方易懂,都是中英文混用。中文只是二外的大娃,英多中少,芹则正相反,因而一个是Engnese,一个是Chinglish。

大娃诉苦并询问:Mom,meeting online like this, 不方便的。 When will you have a new phone?  This is also what 二娃asked me to talk to you about……

 

芹犹豫片刻,只能如实作答:大娃,妈咪originally planed干到这个月底,就买一支新手机。But看来又不行了,今天something came up at the restaurant.,可能会影响到妈妈的wages & tips。

大娃一见会影响妈妈的工资和小费,忙问:What’s happened?

没什么啦,妈咪相信是彼此间有misunderstandings,造成了一场误会,相信过一阵子就会解决的。——芹敷衍着,不想让孩子知道即使知道了、也没法儿理解的另类“饭圈”丑行。

 

她接着又把话岔开:对啦,大娃,上次妈去那家Cal Architecture & Construction Inc.

找工作时,留的是你的电话,Any response?

No, not at all.

 

大娃写完,接着又告诉母亲,他通常不会接陌生人的来电,但自从得知她找工作时添了他的号码, 便一个不漏地接听,结果大部分都是来自scammer的电话。

芹一听孩子因为自己总接诈骗电话,说算了算了,日后不要再接,其实从面试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如果有消息,早该有通知。妈妈非常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可大娃却斩钉截铁地表示,这不是妈妈的错,我和弟弟都懂,这一切都是爹地造成的。

 

这让芹心理咯噔一下。在梦中逃不开前夫老郑,在梦醒中还是逃不出,而且能感觉到,孩子对父亲的态度,相当不友好。

奇怪的是,梦中的她,可以为孩子不跟老郑掰扯,可眼下,她却极想为老郑跟孩子争辩一下。

大娃,虽然我和你爸离婚了,但你和弟弟,仍是爸爸的儿子。爸爸也还在照顾你们,承担你们的学费,算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大娃却有自己的见解,坦诚地对母亲进行了反驳。

 

他告诉芹,关于学费的付出,正在系里选修房地产投资的他,早就针对母亲的净身出户之事,在课下做过仔细研究。妈妈没有分到爸爸的房产,也没有得到任何钱财和资金补偿,因而从本质上说,父亲是在拿母亲在房子上的净值存款份额,来为他们付学费,那么供养孩子上学的,实际上是母亲而不是父亲。

芹越读越诧异,心说,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学费,就这样被远离家乡的孩子,看穿了。

 

正思忖着该怎么来化解这件事,却又见大娃推来更让他吃惊的消息。

原来,喜欢法律的弟弟,更是没闲着。他一直在课余时间查找有关加州离婚法的条款与案例,且已经将一切相关资料,发到了母亲的邮箱里。他希望妈妈阅读研析后,能鼓起勇气,在Statute of Limitations、即离婚了也仍然可以提出诉讼的有效期内,勇敢地反击。他还告诉她,这次不用再担心律师费,他可以随时随地帮母亲争取权益,就算为大学毕业后上法学院,积累义工服务的实际经验了……

 

Son, stop it,你听妈妈说,——芹打断了大娃,态度明朗地表达了自己:大娃,你是哥哥,刚好在这里,妈妈要跟你说清楚,以便你将来向弟弟转述时,能明确无误。

Oh?——大娃难掩意外。

芹接着说:Honestly,这个婚是妈妈要离的,放弃财产也是妈妈同意的,将来告不告你们的父亲,也应该由妈妈来决定,我不希望你们哥俩参与进去……

 

芹一面表明立场,一面苦口婆心地劝说,努力化解儿子对爸爸的敌意。

终究是美国长大的孩子,懂得给别人说话的权利,大娃安静了。

后来说到深处,芹满眼含泪地告诉儿子:看到你们哥俩如此成长壮大,而且勇敢地保护妈妈,妈是何等地开心和感动啊。但是也请你们原谅我,还是那位传统的妈妈,还是那位念旧的母亲。我,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变就变,把按照我签定的那份契约、正履行义务的你们的父亲,翻脸告上法庭啊……

不知是对母亲的态度感到失望,还是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惭愧,大娃轻轻叫了声妈,又以下周考试需要复习为借口,蔫巴巴地下线了。

 

芹望着屏幕怔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擦擦眼角的泪花,离开脸书,点开因为打工忙好几天而没过来查看的邮箱。

未见有二娃的邮件,她猜也许会被当成垃圾过滤掉,随即去Spam里面找。

 

果不其然,就见一连好几封二娃发来的离婚资料,在列队等着自己。这个标题是“A former spouse is entitled to claim”,那个标题是“What you can do If the ex-husband lied on his Financial Affidavit”……

说实话,就算不去诉老郑,也都是她非常想了解的话题。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去点开它们,因为与此同时,还有一封较早的邮件,意外地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想立马点开,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更似有意作对,在拖延时间。

因为标题实在太美好,让她不得不流连忘返,耽于陶醉:Congratulations! Your Job Offer from Cal Architecture & Construction Inc.

天啊,我被录用了,我被录用了!我终于可以重操旧业,回到我热爱的老本行啦!——她听见自己在心里狂呼……

 

冬树以秃枝裸干,交叉着故事的脉络,并伸向那个令其丰满的春天……

(拍于女儿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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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悉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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