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里的孙凤
刚坐下,吴城就发现其中一个小子盯着孙凤看,立刻阴沉着脸发飙,“看什么看?眼睛长毛了?”
那男生斜睨吴城一眼,语气不善地回击,“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老婆。”
何琪怕打起来,忙低声劝吴城别惹事。
吴城微微一笑,揽住孙凤的肩膀,挑衅地看着那人,“她还真是我老婆,你就是不许看。”
要在平时,孙凤肯定会把吴城推开,再加一顿拳打脚踢,但现在吴城正与外人较劲,自己当然要跟他并肩战斗,一致对外。于是她配合地把头靠在吴城肩头,并狐假虎威地瞪了那男生一眼。
不知为什么,那男生也较上了劲,“撒谎也不打草稿,两个高一的小毛孩子,知道啥叫恋爱?”又转头对孙凤说道:“高一的是吗?下学期开学我就去找你。”说完,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边嚼边斜睨着吴城。
吴城勃然大怒,噌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照着那男生的脸就打了一拳。那男生挨了这么一下子,嘴里的饭菜喷洒出来,人也懵了。他略一缓神,刚要站起来还击,孙凤眼疾手快,一杯水泼在了男生脸上,趁着对方擦脸的空档,她拉起何琪,推着吴城,喊道:“快跑啊。”
没等那男生反应过来,三个人已经跑出了小店,然后穿过车流进了校门,这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看,见那两人并没有追来,三人很是得意,弯腰相视大笑。
离岭镇每天有两趟来自江市方向的火车,中午一趟,下午一趟。齐啸去火车站接孙凤已经接了两天了,但都没有接到人,这让他濒临崩溃。
齐啸有孙凤这个学期的课程表,这是应他的强烈要求,孙凤给他寄回来的。
到了孙凤应该回来的那天中午,齐啸去车站接她,结果没接到。他猜孙凤大概会坐下午的车到,谁知四个多小时后,下午的火车依然没有把他的孙凤带回来。齐啸心里不安起来,便给孙凤宿舍的收发室打电话。幸运的是,收发室里还有人接电话,但那人告诉齐啸,宿舍已经清空,所有的孩子都已经离校回家了。
齐啸一晚上没睡好,想东想西,越想越害怕,也不敢告诉父母和孙家人。
第二天,齐啸又早早等在火车站。他在车站的朋友康岳永问他:“又来接你小媳妇儿?”
齐啸啥心思也没有,满脸青灰,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康岳永就说:“我也见过你那小媳妇,挺显眼的。这样,我也帮你盯着,万一你一错眼神没看到呢?多双眼睛帮你盯着,总比一个人强。”
齐啸道了谢,心里继续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江市方向来的火车终于进了站。齐啸扒住出站口的铁栏杆,一眼不眨地在人群中搜寻,直到再也没有人出来,却依旧没有看到孙凤。
齐啸的脸卡在栏杆缝里,呆愣无言,失魂落魄,不知所往,仿佛跟栏杆锈在了一起。
康岳永过来开解他,“别想太多,你媳妇年纪小,说不定去同学家玩了,晚回来一两天。别着急,保不齐下午那趟车就来了。我看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点饭,下趟车再来吧。”
齐啸无奈,只得惴惴不安地出了车站,在附近的小店随便对付了几口。饭后,他也没心情回家,悬心挂胆地又走回火车站,在外面转来转去。
此时日头正盛,康岳永却见齐啸脸色青白,也不怕热,在烈日下象去了头的公鸡一样乱晃,就叫他,“齐啸,离下一趟火车还有四个小时呢,你要不要进办公室里坐着等?”
齐啸绷着个脸,也不说话,径直走了进去,在椅子上一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车到站,齐啸赶紧又出去立在出站口,望眼欲穿地盯着出来的人群。康岳永也一边检票,一边帮他留意。
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也没见到孙凤的影子。齐啸又等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人出来。
无边的恐惧,几乎让齐啸丢了三魂去了六魄,以致于他脑子一片空白。康岳永见齐啸嘴唇发灰,却一头的汗,忙上去扶他,发现他手脚冰凉,浑身直抖。
康岳永吓坏了,忙把齐啸扶进办公室,倒了热水给他喝,又急三火四地给镇政府打电话,告诉了齐赫。齐赫很快就和秘书赶来火车站,见儿子面如死灰,双目呆滞,如假人相似,都大吃一惊。
齐赫忙把齐啸接回家。老两口看着儿子如此,不禁忧心如焚。
齐母廖新莲温言软语,再三安抚,齐啸才有气无力地说出缘由:“孙凤可能出事了?”
齐赫夫妇吓了一跳,忙问原因,齐啸说道:“孙凤前天就放了假,我昨天给她宿舍打电话,说昨天早晨宿舍就没人了,都空了。可我连接了两天,都没看到她人。妈,孙凤肯定出事了。”齐啸说完,再也控制不住,眼角流下泪来。
齐赫也不安起来,心想这事得告诉孙家人,于是转身去客厅给孙惕打电话。
廖新莲心里恐慌,但还得开解儿子,就摩挲着齐啸头发安慰他,“儿子,你也不用太担心,凤还小,玩心重,这放了假,还不得象出笼的小鸟,撒几天欢?说不定跟同学去玩了。江市是大城市,治安好,不会出事的。放心啊儿子,凤明天就回来了。等她明天回来,妈替你说她。”
齐啸听了母亲的话,也竭力劝慰自己:孙凤肯定是去玩了,明天可能就会回来。这样自我调节了一番,慢慢的,他的情绪便稍稍好转了些。
孙惕接了齐赫的电话,很快就来了齐家。齐赫先在客厅把大概情况跟孙惕讲了。孙惕本不知道孙凤哪天放假,现在听了齐赫的话,也慌了神。
听见孙惕来了,齐啸从卧室出来,稳稳心神,对大家说:“明天我再接一天,如果明天还接不到,后天我就去趟江市。孙惕,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父母,一个是怕他们跟着担心,也怕···”齐啸说到这里,停下不再说了。
孙惕明白齐啸的意思,知道齐啸怕如果孙凤回来会被父母责骂。他感觉有些尴尬,便点点头,“知道了,我先不告诉他们。明天你如果接到了人,赶紧给我打电话告诉一声。”
齐啸又是寝不安席,一夜无眠。他控制不住地想了整夜,脑子里无数个版本飘荡,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惨烈,越想越胆战心惊,直吓得自己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竟湿了褥子。
第三天一早,齐母见儿子神情萎靡,满脸萧索,不禁心疼不已。
廖新莲准备了丰盛的早餐,齐啸本来没有什么食欲,又怕母亲担心,就勉强吃了几口。
他也没心思做事,于是干脆出了门,去街上瞎溜达。晃来晃去,他就又溜达到了火车站。
齐啸进了车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室,跟谁也不打招呼,靠着窗户坐下,扭头看向窗外。车站上的人都知道他是谁,所以也不管他。
康岳永见了齐啸,知道他又来接小媳妇,心说这也太早了,但见齐啸昨天的样子,也不敢太刺激他,只给他倒了杯水,就去忙了。只是在心中暗自诧异:这咋脸不洗头不梳就出了门,头发都打了结,明星一般的小伙,弄得像个流浪汉。
一分一秒对齐啸来说都是煎熬,他恨不得让自己晕过去,等车来了再清醒过来。
今天又是个闷热天,空气仿佛成了猪皮冻,没有一丝的流动,让人越发得憋闷,心里烦躁得想要上天入地去造反。
齐啸如坐针毡地终于苦熬到中午,来自江市的火车可算是进了站。康岳永赶紧去叫齐啸,却见他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
太阳如当头挂着的一个大火炉子,火花四溅,烤的人皮都焦了,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苦寒之地的北疆,竟然有这样不讲理的炎夏。
看着鱼贯而出的人群,齐啸心跳如鼓,总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揉了又揉,搓了又搓,却还是不够清爽。
突然,就听康岳永大喊:“啸子快看,那是不是你媳妇?”
齐啸脑子嗡地一声,心都不会跳了,他屏住呼吸转头去看,果然看见孙凤背了个大包,手里提了几个袋子,晃晃悠悠正从远处往这边走。
几秒钟的停顿后,热血如火山般沸腾喷发,齐啸噌地跳过栏杆,飞也似地跑到孙凤跟前,一把将她高高抱起,转了几圈才停下。
孙凤在第一时间以为碰到了疯子,吓地差点大叫,定睛一看,见是丐版齐啸,顿时有些恼怒,双手抵住他额头,用力撑开两人的距离。
齐啸把孙凤放下,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眼角忍不住湿了。
孙凤心里抵触,但见他泪花闪烁,猜想大概是因为担心自己,便只好哑忍。
齐啸渐渐平复下来,又扶着孙凤双肩仔细打量,见她四肢皆在,无伤无痛,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稳稳地放回肚子里。他又见孙凤双腮的奶膘几乎消失不见,面颊变得很是清秀,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美,灵动无双,情不自禁地又用手去抚摸她的脸。
孙凤心说:有完没完,忍你半天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病?她抗拒的心思动了又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齐啸从孙凤身上拿下背包,接过袋子,然后牵着孙凤往站外走去。
康岳永见了,刚想说什么,收到齐啸警告的眼神后,嘎巴嘎巴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路上,齐啸几次开口想问孙凤耽搁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住,心想回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