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归打警察

50年代初，美国阻止中国留学生回国，很多人被叫去移民局问话。中国留学史专家编写的《1950年代归国留美科学家的归程及命运》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朱廷儒被移民局和归化局审问，遭到一顿毒打，并被拘禁一个星期，交保释金后才获释。当时中国媒体作了同样的报道，引起了社会强烈的反应。去移民局，遭审问，被关押，有不少老海归有这样的经历。但是遭毒打，好像只有朱廷儒一人。为什么他会遭到毒打呢？

知名美籍华人学者唐德刚在《从甲午到抗战》一书中，记述了当年同学朱廷儒被叫到纽约埃利斯岛移民局的一件趣事：

一次，我的另一好友药剂博士朱廷儒兄也被请进去了。那移民局警察习以为常地动了一下粗。老朱火了，一记鹞子翻身，便把他打倒在地。老朱正握拳待其反击，谁知那躺在地上的美国老特务，态度一下倒好起来。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拍拍灰尘，心平气和地向老朱说：“查理，你可佩呢。我在这儿干了四十年，你还是第一个查理对我动粗呢！”“查理”是当年美国人侮辱华人的称呼。据说起于那部叫《陈查理》的辱华影片。

唐德刚的这段记述有点像小说。在当时麦卡锡主义的反共势力下，大部分留学生都很低调，少惹麻烦。朱廷儒已经快40岁的人了，国内有妻子和四个孩子，敢动手打移民局警察，火气不小，有点英雄虎胆的架势，老子豁出去了，要杀要砍随你便。移民局警察也忒怂了点，被一个中国人摔倒在地，不拔枪，不吹哨，还客客气气，在今天完全不可思议。

唐德刚的记述，虽说有些夸张，多少也解释了朱廷儒挨打的原因。“鹞子翻身”“打倒在地”“一顿毒打”都有渲染成分。唐德刚和中国专家的两个不同版本揉在一起，掐头去尾，似乎更合乎情理。当时的情况可能是这样：警察“动了一下粗”，是推了朱廷儒一下，还是扯了他一下，反正朱廷儒脾气上来了，还了手，二人扭打起来，警察也许真的摔倒了，起来揍了朱廷儒几拳，也可能是打在脸上，“遭到毒打”，然后朱廷儒被拘禁。

唐德刚还写了其他留学生在埃利斯岛上的经历，比如施子愉，正在读博士，被叫去问话，“老施被美国移民特务请去埃利斯岛，隔离审讯一番。回来之后，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决定放弃博士学位，卷铺盖回国了。” 唐德刚和施子愉是“诗友”，常互相写“诗信”。施子愉刚回国，二人还通信，施子愉告诉唐德刚，他被下放，搞“均田运动”。可是不久后，唐德刚的信就都被退了回来，二人从此失去联系。

另一位留学生在移民局被问得不耐烦了，问什么时候完，他还要去参加欢迎麦克阿瑟将军的大游行。移民警察很感动，结束了审问。这位留学生再也没有受到骚扰，安心读完博士。

朱廷儒，哥伦比亚大学药物学硕士（唐德刚写博士），1954年回国，1998年逝世，享年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