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传奇（十六）盎塞盎塞，混蛋塞尔
一 盎塞盎塞，混蛋塞尔
上海人嘴巴上经常挂一句话：盎塞。这句话是评价一个人、一件事的常用语，带有价值判断在里面。盎塞这两个字讲的是哪能桩事体呢？研究它的出处，可以看出语言随着物质发展的趋向，进一步体会文化和社会的密切关系。
裘斯利做洋行买办，从吸鸦片吃花酒入门，几年发展下来已经成为老生意经了。他满口洋文，My God 代替中国人的三字经常挂嘴边，表现出一种优越感。久而久之，生意场上提到裘斯利，就说：“买假的”来了！
“买假的”卖的当然是真货，不过生意手段比较灵活。在生意淡季辰光，他把货价降低，他不说什么：跳楼价，血本价，而是规规矩矩挂牌子：On Sale。迭块牌子一挂，大家知道有便宜货好挞了。
裘斯利唯利是图，除了“买假的”，就是讨价还价，on sale是另外一句口头语。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on sale。
当然唠，久而久之，便宜就是on sale, 格么，on sale 又哪能变成盎塞——带有下作不入流的意思，流行起来以致发展成一句世俗俚语了呢？
这里面有故事。
老西门香粉街最早是条花街，沿途一溜青楼鸡寨，其中有两家生意规模较大，一家是春熙楼，一家是秋香苑，两家门对门贴对过，说里面姑娘国色天香是不讲事实蒙骗客人，但个个风骚妖娆是当之无愧的。
但是眼见秋香苑生意火红起来，日日灯火夜夜笙歌。春熙楼鸨娘斗眼三娘心急起来，她打发龟仔大泡子探听虚实。大泡子隔日就摸来情况了，他找的是秋香苑老鸡一枝春，他们是老相好了。
对面盎塞！大泡子报告斗眼三娘，第一句话就这么说。斗眼三娘两眼一斗，没有听明白。经过解释方才知道来龙去脉。
情况原来是这样：
话说“买假的”是秋香苑老主顾，享受VIP待遇的。一日和鸨娘阴采花聊天，得知生意难做，便出个生意点子，指点阴采花实行“on sale”计划，并拍胸脯保证生意红起来。
贼杠（这个）样子不叫作生意了伐，是拆台脚了哇！里多（你们）盎塞，吾里（我们）还好盎塞！
斗眼三娘也决定来一记盎塞！
哪能盎塞，还是心里没底，春熙楼于是悄悄请来“买假的”，待以皇上皇礼节，请教盎塞手段。于是，买假的又出一妙计，叫：One Day Sale，据他介绍，因为有时间限制，以一天为限，故促进生意而身价不迭，比on sale 效果好。
听起来不错，但哪一天盎塞呢？打听下来一般是在周末和喜庆节假日。
正好在农历三月三，是南北货交易大集，南北商人云集海上。春熙楼派出几个龟男，打着牌子在集市上揽客。牌子上写着：one day sale 几个大字。碰巧遇着从北面京津地方来的商人，玩惯了大栅栏八大胡同的风尘女人，不知南国风味，于是问这几个字是嘛意思。
北面商人一听解释就嚷开了：
嘿，四爷，听见没有，这南蛮子耍咱爷们勒。
说嘛了？再嚼一遍咱爷们听听。四爷探过头，开始掳衣袖。
哈，四爷，您这可听清了：混蛋塞尔！混蛋不是好毬，还怎么塞！这不是寒碜咱爷们？感情她们南边的屄缝长虫呐！
语言造成的误会，肉体的交流就把它彻底解释清楚了。南国风味不同于北国胭脂，精巧细腻是特色；东西交汇南北交流，归根到底，还是阴阳两物的交流融合。
因为混蛋塞尔计划推广得当，春熙楼生意因此红火起来。斗眼三娘天天眉开眼笑，结果两粒眼痦子竟也拉开了距离。
买假的因为推广盎塞和混蛋塞尔，在春熙楼和秋香苑享受VIP和皇上皇待遇终生，也就是福瑞（free）待遇，随便玩，玩到玩不动为止。
知道了这个故事，就明白了盎塞的一切意义了。文化传播不是在专家学者的书斋里，历史上许多诗词名句佳作的流传推广，就和青楼女子有渊源，语言也一样的。
二 春风化心春药补金
都知道上海四大药店：雷云上、胡庆余、蔡同德、童涵春，享誉海外。
最早的药店在康熙年间就出现了，四大药店其实和四大家族一样，都是兼并和垄断的结果。在清末民初，上海滩上至少有上百家中草药店，推出各种成药膏丸补剂，有的是名牌，食用至今，如乌鸡白凤丸；有的昙花一现，吹嘘一阵或热一阵，三年半节支撑不下去了，往往关门大吉。
行医制药的，嘴上说扁鹊再生华佗现世，其实心里面都有一个祈望：千万不要玩出人命，这是烧香时对菩萨说的心里话，只有他知菩萨其实也听不到的，说来安慰自己一下。
在光绪末年，上海滩上流行一款神药：金枪不倒丸。这是服用过的人口口相传此药的功效而得此名的，真正注册的学名是：徐福神力丸。
制造这款药的是徐记药庄，老板当然是姓徐的了，大名大鼎。据其家谱说，徐大鼎是当年徐福东渡寻宝在东瀛播种的后代，徐福本来有点仙气的，后来服了自己密制神力丸，阳具终年不软，象撑阳伞，以致传说整个大和民族的老祖宗即是徐福。日本人好色情，看来基因里面神力丸多少起了作用。
话说这神力丸，看上去乌黑一团，用何种材料制成，无人晓得，是商业机密吧。不要看它不起眼，但服用过的人，包括富豪大佬，车夫摊贩，三教九流人等都一致推崇，据说当时的效果就和现在的伟哥一样。
徐记药庄开在南市一只角里，店门两开，芳香满屋。店当中，一只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九旬老人，瘦骨矍铄精神明朗，一个少妇侍立在旁，面如满月神色滋润。
老人就是徐大鼎——徐福后代，旁边是他九姨太，他一共有十二
顾客进门，九姨太招待上茶，大鼎坐在太师椅上养神。一般懂点养身之道和阴阳术的客人从他们气色神态上就知道神力丸不假。如是女客进得门来，九姨太拉她到后面厢房间说闺房私密，猜想总是渲染如何快活的经历了；所以女客从后厢房里出来，一般都是满面羞涩通红，默默付了铜钿取了药就走人，眼睛也不好意思溜一下的。
如是男客来了，总是面皮厚一点的，开口问起神力丸的功效如何。
大鼎永远不开口的，保持尊严威严。九姨太也不多话，朝客人弩记嘴巴，说：
先生，乃自己看伐。眼角一瞟，引示客人的眼光。
客人的眼光随九姨太指引，往大鼎下身望去：呃吆喂，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大鼎真正是大顶啦，裤裆中间凸起，显示里面有一杆硬物支撑。九姨太在旁边解说：
先生，艾是妇道人家，有些闲话说不出口啦。乃自己摸一摸，就晓得喏能一桩事体得啦。从早到夜，格老举三不跌下来的呀。
客人中难得有人会伸手去摸摸底细真假的，看姨太太气色么，倒真的是那种享受了鱼水之欢的模样，有些痕影，是涂脂抹粉取代不了的。
徐福神力丸风行过几年，大鼎
据说，在美国生产伟哥的药厂，研究团队里有个华裔学者，姓徐。不知他是不是徐大鼎的后代；假如是，也不知道是第几房所出。
总之，伟哥是伟大的，这是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