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二十年
暑假去了趟成都,距离上次整五年。 每去一次,成都就剧烈改变一次。 今天的成都,早不是二十年前我读书时的悠闲小城。 它巨大,宽阔又陌生,非常的国际化。 唯有从市民对泡茶馆和打麻将这永恒不变的热情上,依稀可见到以前的风味。
城区大概是以前的三倍有多。 连父亲的故乡天回镇,从前郊区里一望无际的稻田瓜藤,现在也变成了大马路和居民小区。我不能说这不好,因新建的楼房齐整,绿化清新养目。父亲的弟弟们,好象对无地可种这回事也没有太多的抱怨,那感觉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我曾经暗暗希望,能在父亲的祖屋里,吃到一顿柴火烧出来的清香饭菜,屋前仍然有那条清渠,小路外的青青水稻。八月的时候,可以清晰闻到的稻花香。 这是我五年前见过的场景, 可是今天我不知道故居在哪个方向。我完全是个陌生人,任由别人牵着我乱走。那些千篇一律的格子楼啊, 我连进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再次回到川师。母校有很大的局部改变但往日轮廓依稀可见。 然而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女生宿舍旧址已经绿树成荫。这太可笑了。 我连凭吊青春的地方都没了。 我怎么去回想,八个女生蜗居在一室四年,今天感觉依然如此亲密。 我们在此的欢笑,眼泪,感动和成长。我耳边恍惚能听见,墙上喇叭里传出来的叫人声,是某位男生在呼喊他心爱的女友。 大家今天都变成中年人, 谁能在心里,真正忘记经历过的那时光。
从前的川师,最爱学校后门的那座小丘, 我们叫狮子山。有一条铁路自远方而来,从丘中穿过。 铁路的两边,种满了高大幽密的洋槐,夏天开花奇香。 小山上遍布梨树和桃李。花开的时候别提有多美。 每年花开时节,不知道从哪里来一位老人,在花林开阔之地搭一个小小茅屋,门前放一个蜂窝煤炉,便是他的谋生家当。过路走渴走累的学生来这里喝碗茶吃碗面,随意给的几个小钱, 就是他简单的收入。 隔着二十年的时光往回看,我怀疑他是哪里来的神仙。印象中的老人脸上总挂着笑容,对几个茶钱根本不放在心上。 也许,他也是来赏花护花的吧。
一个春末夏初的夜晚, 和一位朋友因散步太久, 聊天太投机,错过了回校时间。 没地方可去,只能在老头的茶肆投宿一晚。夜深, 老人家拿来一床草席铺在茅庐外的地上,为我们烧了一壶热茶, 又煮来两碗小面给我们吃。 老人家后来去睡了,我们席地而坐, 看了一个晚上的月亮。 好像有洋槐花的味道熏了一个晚上吧,也有不知累的蛐蛐在一旁伴唱了整个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继续回校上课。 青春,就是这么香气缭绕又精力无穷的。
重回川师,在阿鄢的指导下,勉强知道铁路被埋藏在某个立交桥下,而那些槐树,小丘和果林, 实在无法从马路边的高楼里辨别。 好像基因已经改变似的,完全不是它本来的面目。今天的川师已经属于市区, 你能期望它是什么样子。 和现在的学妹学弟们相比,我们当年多么幸运。
所以今天在成都,我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我只能在努力的回忆中,回想它曾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