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打工记录——关于收银

可能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在中餐馆打工，最简单舒适的工作就是收银了。也许，和其他的工种比起来，收银确实少了很多体力活，但是也绝不轻松。我在餐馆做了没多久的带位工作，便同时接替了收银的工作，可以说是升职了吧。

在我们餐馆，星期一到五，一个收银加一个带位，星期六和星期天有两个带位一个收银。我管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收银工作，周末因为钱比较多，老板亲自出马。

刚开始做收银的时候，二老板Ｃ亲自教我。在中餐馆收银，不是单单收钱，而是要把带位发下去的单子一起收上来，并且要核对准确。所有单子加起来的钱要和收银机里钱的总数一样。否则，就麻烦了。

带位把客人带下去的时候，同时要交给企台一张单子，上面写着人数，有的客人带着折扣券的，就要把折扣券和单子订在一起（单子分两部分，下面大的部分给企台，上面小的部分留在本子里，作为底单，两部分都有号码，号码是一样的，这样，以便查询）。这个单子，企台一般是不能改写的，因为如果企台能随便改写单子的人数，那么明明有十个人吃饭，他把单子改成九个人，他就能私吞一个人的饭钱，放进自己的口袋。这样的情况，在我们餐馆，至少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没有发现过。这说明，大部分打工的还是很脚踏实地地工作。

这个单子被放在企台的station上，到客人吃甜品的时候，企台就要把单子放在一个塑料的tray里，并着和人数一样数目的fortune cookie（这个是国外中餐馆特有的东西，叫幸运饼，脆脆的烤出来的弯月型小饼，从中间扳开来，每个幸运饼里都有张小纸条，告诉你你的运气）放到客人的桌上，以便客人买单。客人会把单子上的数目交给企台付，或者直接拿着单子到收银台上付。这个时候，企台就会很注意客人的动向。因为如果客人没有把钱交给他，而是拿着单子走了，他就要“眼观六路”以确定客人的确是到收银台上把钱付了。客人前脚走，通常就会有企台上收银台来问，付了没有，现金还是刷卡，小费多少？我做收银的时候，总会往下翻单子，看看刷卡单上的小费，然后告诉他们。老板在，他们就不敢来问了。

这些单子通常被插在一个细细的铁杆子子上，铁杆子一分米左右高，下面有个圆圈，能放在收银机旁边。收银站在那里，左右手一起开工。左手拿单子，一瞄，然后插到铁杆子上，右手把数目打入收银机，开收银机，把钱放进去，找钱。要么就是刷卡，把数目按进刷卡机，等待收银条出来，一张给客人，一张放进收银机。等到铁杆子上的单子太厚了，就要拿下来。每张单子上都有编号，要一张张联号排好。这种单子有特别的中国公司印刷，专门供给中国餐馆的。单子的序号是一百号归一本。前一天用到几号，用了几本，都要有数。你可别小看排列单子，红色的六位数七位数的序号，能把你眼睛看花。一个人带位还好说，只用一本本子，那号码就单一了。如果两个人带位，或者用两三本本子，那么这个序号简直就是乱七八糟，你得先把不一样的序号挑出来，分几摊，然后再联号。有的时候，看花了眼，或者是少了单子，你得把前一天的本子找出来，查底单，查不到，你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客人拿着单子跑了，还是你糊里糊涂把单子扔进了垃圾桶，抑或是企台忘了把钱交上来，总之，可能性有Ｎ种，而且，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到底是Ｎ种可能性里的哪一种，如果你能把垃圾桶翻个遍，找到了单子，如果你通过底单上的座位找到了企台，企台在兜里翻出了忘交的单子，那么你就可以松一口气。而万一，哪种可能都不是，那么你只能等到晚上结帐的时候看是不是多了钱，而这个数目又和底单上人数的饭钱一样。如果一样，就是钱交了，单子掉了；如果收银机里的钱不多不少，就是客人拿了单子走了人没付钱，企台得赔钱。看花眼了吧，嘿嘿，这个收银，还是比较搞脑子的。

我刚开始学理单子的时候，站在二老板身边，她坐着，我站着，眼花缭乱地对号码。后来，熟练了工种，她放手让我做的时候，我就坐着她的位子，舒舒服服地慢慢理了。理完了单子，五十个号码订一本。周一到周五的时候，午餐的单子比较多，会有四五本，晚上就有三四本。订完了，要用能打印的计算器打总数。刚开始的时候不熟练，还得看计算器上的号码。到后来，我看都不用看，上手就来，左手翻单字，右手噼里啪啦地打。我对这个很是有兴趣，因为我本身就喜欢打字，加上我特别喜欢打印时候的声音。打计算器一般至少打两遍，如果两遍打出来的总数相同，那么就不需要再打第三遍，如果不一样，那么还要再至少打一遍，看和前面哪一遍一样，就把哪一遍的总数纸订到那本本子上去。我记得有一次，打了七八遍，没有一次是一样的数目，有的企台，数目写得乱，字又潦草，你打到后面就开始头晕了。下午三四点，基本上没客人吃饭的时候特别无聊。吃完饭，拿点水果放在旁边，打打单子，无疑也是一种乐趣。比起企台做side work来可是轻松多了。

晚餐比午餐要来得紧张，因为午餐只有六美金左右一个人，而晚餐有十美金左右一个人，到了周末，就是十一美金左右一个人，单子上的数目自然高了很多。所以晚餐收钱的时候要特别小心。美金的样子和颜色又都是一样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二十的看成五十的，那就惨了。企台也是如此，一个晚餐的大party，几十个人就是几百，那都得算清楚了。

到了八点半的时候，收银就要开始算每个企台信用卡里小费的数目了。列一个单子，把每个人的名字写上，然后几张到上百张的信用卡单一张张翻看，有小费的，谁的，都要写得清清楚楚。然后把小费发下去。这里又要稍稍搞一下脑子，信用卡里的小费是到了晚上，一张张单子手动打进信用卡机器的，总数要和发给企台们的总数一致。总之，就是餐馆收信用卡的钱，而发给企台们现金。

收银苦就苦在这里，企台们开始上好菜吃饭了，收银就得埋头苦干地算钱。所以，我都是在八点左右先大吃上一顿。这个时候，客人不多了，收钱的任务也不多了。我能好好得填填肚子，到了十点半，厨房里的菜还没拿上企台们的桌子，我就先跑去抢一点过来，再吃。那个时候，我每天是吃四到五顿的，也不知为什么这么饿，总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老板们戏称我要把他们给吃穷了。

这里还得补充几个事项。我们餐馆除了堂吃，还有外卖。外卖也是需要单子的，可是单子的颜色和堂吃的不一样。我们餐馆堂吃的单子是白色的，外卖的单子是蓝绿色的。外卖有两种，一种是order（从菜单上点）,一种是buffet外卖（直接拿了菜称重量）。外卖的单子，还有卖掉的礼券的单子，一天下来也得订在一起，有的时候几十，有的时候几百不等。

最主要的，就是钱了。从早上开始，收银机里的钱会越来越多，你要不定时地理一下。我们餐馆的规矩是，百元的美金每一千元一叠，二十五十地，也是每一千元一叠，一元的一百元一叠，头对头整整齐齐地理完用橡皮筋捆一捆，放到桌子的秘密抽屉里。你眼睛千万不能花，一百的不能和五十的混在一起，否则就少钱了。

到了最后，你得写总帐，把现金和信用卡机的总值加起来，再把堂吃单子和外卖单子加起来去掉各种花费，两个数目要一样。我们餐馆的老板是很和善的，少掉五块十块的，不追究，有的时候的确会出一点小错。也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多出钱来，只要不超过二十，也就算了。最可怕的就是，到了节骨眼上，钱的总数相差数目大于五十。企台们都整装待发要回家了，你坐在那里汗如雨下，到底哪里错了，几百上千张单子，重新打过？几百上千上票子，重新数过？你今天到底外卖了多少？卖掉多少张礼券？有没有把一百的票子当成五十的或者五十当成一百的？有没有报销了钱没写上？有没有人动过抽屉？那个时候的你已经精疲力竭，眼睛都在打架，但是脑子不能停，脸都涨红了，到底怎么办？嘿嘿，这就是收银最累的时候了。我是比较仔细的，这样的情况出现过一到两次，都是多了很多钱，好在二老板对我特好，我一打电话求救，她就说放在那里，她第二天帮我算。一来二去的，我就更仔细了，收钱基本不会出错。到后来，数钱算帐特别快，结了帐还能再去消化点东西，嘿嘿。

做收银的，还和很多客人打交道。有的客人要分单，你得算得快，一张单子瞄一眼就要知道每个人付多少钱，倒背如流。Buffet店就这个好处，单子的数目不会太烦琐，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数字。美国客人呢，数学不大好。例如，有的时候我缺quarter($0.25)，他得付我$17.25,给了我张二十的，我说那你再给我个quarter，我找你三块。他会瞪你半天，why?why?　why?有的时候，他要你找整钱，却又不知给你多少零钱，手一摊，一堆零钱，你还得帮他挑。这当然也成了我和中国朋友聊天的八卦了。

中餐馆里的收银基本上都是老板亲自出马，你要是能当上老板的一把手，那么你还真的能学到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