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第一部) 奔着出轨去遛弯儿 (3 )
(老友记第一部) 奔着出轨去遛弯儿 (3 )
万般无奈中,他脱下球衣,抖开后将其举过头顶,给自己和大黑当雨棚。眼见路灯下的他,秋衣滴水、浑身淋透,整个人就要湿成大黑一样的“人形落水狗”时,一支雨伞在头上撑起,于空中开辟出一小块干爽天。
而撑伞的女子,正是小白。
大野不认识小白,小白也不认识大野。其实小白曾在浪漫街上走过,在老公活着并陪她一起散步时。画面对称,大野与老婆在实干路上也曾执手漫步。那时候,大野小白皆是新婚燕尔,各有所依,心无旁骛。即使彼此碰上了,也都拿对方当群众演员,忽略不睬,仿佛只有自己的生活才是正剧。
怎奈天灾人祸,谁家挂得免字牌。没过几年,两者分别遭受丧偶之痛,先后成为鳏寡。
大野为发生车祸被撞伤、后抢救无效的妻子办丧事的那天,小白送病重的丈夫入院。大野的妻子为了给大野多留点钱,临终前交待他办丧事从简。小白的丈夫不想为自己的顽疾再多花一个子儿,坚决不让她叫救护车。大野在送花慰问的人群中,看到陪妻子的闺蜜一道来的陈太。小白也在帮忙将丈夫抬上自家车的丈夫的哥们儿身边,见到被那位被哥们叫来搭一手的老陈。
大野听过妻的闺蜜问陈太:老陈怎么样?小白也听过夫的哥们儿问老陈:嫂子好不好?因此大野知道陈太有夫,小白也知道老陈有妻,但大野和小白却互不相知。两位年轻人皆在各自有限的社会空间里回旋着,难脱拘宥。若不是因为戴着独特狗脖套的大黑,二人就像各自所住在的街道一样,永远都是两条近在咫尺、却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这会儿,大野以为小白是好心送伞的路边伊,小白则以为大野是爱护宠物的街头男。正想怎么通过妻子的闺蜜、联系上陈太的大野,不抬头地说谢啦,小白回得更爽快:没事儿的咱们都是为了狗。
大野把秋衣拧干,给狗擦身子,不再搭理小白,完全不晓得头上的“路边伊”,就是陈太所指的另条路上的“丁香姑娘”。小白则在雨中张望来路,盼老陈快来,顾不上看眼下这两人一狗一项圈中,藏着多少草蛇灰线,人生际遇。
其实,陈太早在别人发到老陈手机中的一张集体照中,就看过为了表达感谢、而同众人合影的小白。那张照片,是叫老陈去搭一手的那位哥们儿转发给大家的,拍于小白叫大家前去帮忙抬老公的那个晚上。小白身着素衣站C位,老陈则挤进左上角,眼睛不看镜头却沿对角线右下,直射脸色苍白的小白。
没多久,老陈也在陈太的机屏上,看到性质相同的留影,即陈太拥着位于右上角的闺蜜,闯入以大野为中心的画面。她的目光正相反,沿对角线左耷,却刚好投向大野那线条硬朗的侧颜。
那时候陈夫妻两人,还在“前遛弯儿时代”,人遛心未弯。两支手机皆未私设锁屏密码,常常仰面朝天于桌上,陪他们吃晚饭。叮咚有片片进来,浮在表面,两人扎推,四目共赏。啧啧感叹之间,老陈先夸:没了老婆的大野,仍是希望的田野呢。陈太随赞:守了寡的小白,更似洁白的丁香呐。也不知道两人是真的在褒奖画中人,还是在相互试探。
后来,不晓得从何时起,老陈奔向“洁白的丁香”,陈太也迈向“希望的田野”,——大概在两人都感到生活如鸡肋的那一天。除了不得不继续做社畜,全力打拼,二人心怀默契,各遛其弯儿,同床异梦。即使梦中吐露真言,如上次那般将对方吵醒,为了将遛弯儿进行到底,也都得继续装睡不戳穿。
关于婚姻,两人倒是有相同的认可,那就是在科幻小说当红的时代、仍专写地球人之悲欢离合的某网络女写手的一句浅见:长久的婚姻,是双方在对人性深刻的认知中,所给予对方的慈悲和妥协。一退两宽,且莫碰楚河汉界的中间线。
只是,经历人生重创的大野和小白,还都年轻。即使在人生这盘棋上皆为小兵小卒,一步一格地苦行,也都以不退之姿寻找新爱,哪怕过界闯关。
老婆死后,大野先是在他与老婆第一次相遇的浪漫街上,经常游逛,伴着春花秋月,追忆以往。后来发现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太在此经过,便主动搭讪。他时而嘘寒问暖,时而感时伤怀,借身上自带伤感情调的这位中年女子,来驱赶他大写的孤独。
而老公死后的小白,日子更是苍白乏力。整天脑中嗡鸣萦绕的,就是怎么偿还丈夫生前治病所欠下的7位数医疗费。守寡后找她来相好的人有多少,她记不清了,但记得“清凉凉”的,就是每个人在听到她所欠的数字后,都“二话不讲”地告诉她:以后再说吧。
她郁闷至极,出来遛弯儿,遛着遛着就碰到老陈,——刚开始她没看好、却一直看好她的老陈。
今天阴呼啦的低气压,压得她情欲密度倍增,骚动难捱。方才见到老陈过来,她实在忍不住,一斜花伞露出小V脸儿,主动问:喂,你就是曾经帮忙把我先生抬上车的老陈吧?
老陈先是一愣,但见伞下的小白梨花带雨,一时语噎,只能猛烈点头。
哦,那咱们不该是点头之交,我还欠你人情呢。——她说。
老陈慌了,支支吾吾:噢,你没欠,没有没有……我,我是想说,我这人不善表达,但实干……如果再有这事儿,我还愿意再帮你搭,搭一手呢。
小白扑哧笑了:说啥呢,人就能死一次,跟生一样,一旦没了,想搭也搭不上了。倒是你,如果今天不穿这件抬他时穿过的发白的旧雨衣,我还认不准呢。
她刚想管他要个电话什么的,忽听他啊哟一声:啊呀,说到雨衣,我一下子想起来,出门前穿上鞋转身拿雨衣,之后边走边系扣,没关门!糟了,这会儿狗狗肯定跑出来了,我得赶快回去找。
小白忙说:等等,就是以前你领出来过的、脖上戴着半白项圈的那只黑牧?
老陈见小白对那白半圈印象深刻,心里一热,暗想,自己为其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努力,全都值了。他舌根一软,主动招供:没错没错,让你猜个准儿。要说那狗项圈,本来我家那口子要选全绿的,但我觉得,狗戴绿脖套,就如同人戴绿帽子一样,让我瞧着别扭,因此我死缠硬磨,坚决不让她在我家搞成“绿色革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