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二十六)

二十六

我们到哈夫家里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六点整。昏暗柔和的灯光里，坐了一屋子人。罗德说，这些都是他从小的玩伴儿，大家都等着看他罗德带来的中国女朋友，是什么样儿的。

大家看见我们进来，好几个跳起来，跟罗德拥抱、握手；看见我，哈哈笑着大叫：“是个真的、活的中国女人啊！”罗德说：“当然是真的！他们是小地方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真的、活得中国人呢！”

  这些人都跟罗德同龄，哈夫比罗德只大几个月，却显得老很多。只有哈夫的女朋友雅娜比他们小一岁，虽说也快五十岁了，身材却还匀称，在德国女人里算是显得年轻的。

  有个人冲我说：“这个坏人，你也敢跟他在一起？我们从小就被禁止跟他一起玩儿的。”大家哄笑起来，罗德也笑了。他不止一次的说过，他小时候是城里远近闻名的调皮鬼，很多大人们都禁止自己的孩子跟他一起玩儿（但是孩子们还是偷偷跑出来找他）。如果小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店铺的玻璃被打碎了之类的坏事儿，他总是第一个嫌疑分子，而且大家通常都不会猜错。他妈妈因此非常担心和忧虑，可是，有一位当时就快退休的女教师对他妈妈说：“大鼻子太太，您真的不用担心，这些孩子里面，如果有一个有 出息的，就一定是他！”

 果然，从小就是孩子头儿的罗德，是这些孩子里唯一一个走出小城的人。他如今是德国有名的海港深水建筑工程师（据说这样的人才在德国目前只有不到200个，其中还包括退休及流失国外的），他的工地遍布德国北部各大港口，认识我之后不久，又担任了一个跨国公司德国分公司的总经理。

  而那些“听话”的孩子呢，如今还是一样的听话——必须听话。因为维持一个老婆、两个孩子、每月还贷的大房子、小汽车，还有一条狗——这样典型的普通德国人的幸福生活，就必须得听话。特别是东西德统一之后，东德经济越来越不景气，如果不听话，就会失去工作；失去了工作，房子就得被银行收回拍卖；没有了房子，老婆就保不住；没有了老婆，那还算家吗？所以，罗德最痛恨贷款，他也从来不申请任何贷款，他的格言是：“有多少花多少，绝不借贷！”

  吃饭的时候，又有人好奇地问罗德：“你怎么能找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呢？一定又长不了！”于是大家又哄笑着猜我的年龄。

“起码比你小15岁。”

“不，我看小20岁！”

罗德的表情非常复杂，又得意又有点儿无可奈何。本来他就常抱怨他近来工作太忙太累，可是没有人照顾他——就是说我不愿意搬去跟他同居，没照顾好他呗！

“他们亚洲人就是显得年轻，其实她才比我小四岁！”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惊呼：“真的吗？我们还以为你是……”

“都以为我是从泰国买的呢，是吧？”罗德说：“那些买来的都是没有头脑、没有个性的木偶。我这个——你们知道吗？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温顺的兔子，谁知道，他跟我妈一样——是狮子、狮子啊！那叫有个性——跟我妈一样啊！

  “我前妻——据说按照中国人的属相——是老虎，知道我是什么吗？是猪，是任人宰割的、可怜的猪！现在我又给自己弄回来了一头狮子！”看他痛心疾首的夸张样子，我笑着从桌子下面掐他了一下儿。

 他好像有些喝高了，大家好像都有点儿高，嗓门儿都越来越大，说话也开始“走板儿”了。哈夫大声问：“上次你带来那个唱歌儿的呢？”

 罗德立即觉得有些尴尬地说：“什么唱歌儿的，她也很会唱歌的。不信让她唱两句。”我又掐他一下儿，他夸张地大叫一声，满嘴酒气地对我说：“我告诉你呀，我真的不瞒你，我以前真的有过很多的女人，而且，我从来也没有跟一个女人超过半年！可是，你不一样，我真的很爱你！”

  大家被罗德的话一惊，都偷偷地观察我的脸色。我呢，身上所有的血都涌到头上来，自己都觉出自己的脸往下一沉，用我自己不都敢相信的高音说：“我也是啊——我也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超过半年！我们俩认识好像正好半年了吧？”

      在场的人都被我的话惊呆了！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