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十六)

(十六）

罗德周一上班走后，我就开始做我的“功课”——写我对他、对我们关系的期望和要求。交往两年就结婚，这个已经是共识，其他的他已经写得挺清楚了，我都同意。还有什么要求呢？我想不出来。

正在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闺密打来电话了。

聚会——这次是在金叶的家里。名目嘛——是元宵节。有人说，你们漂泊海外，每逢佳节一定非常冷清！可是，其实，我倒觉得，这个得分人。我们几个生活在德国的中国人一点儿也不冷清，我们过的节，比中国人和德国人都多——洋节、土节我们都过。

基督教中文团契、中文学校、大学中国留学生联合会及各种华侨华人团体（台湾的、大陆的），加上语言班同学、专业班同学等等，还有我们私下要好的闺密们，大大小小的联欢会、音乐会、聚餐会一个接一个，有的时候还有国内的专业文艺团体来德国慰问演出。从春节前就开始庆祝，一直过了十五才消停下来。连不来梅这样在德国第十名的城市都热闹成这样，就更别提柏林、汉堡、法兰克福和莫尼黑那些一线城市了。

同样好热闹的德国人，在12月的圣诞节和来年四月的复活节时间之间有一个空档期，正好又是德国阴冷潮湿、长夜漫漫的日子，加上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和好奇，以及越来越多从中国来的外嫁女，这些中国传统节日的来宾，相当一部分是德国人。

这不，刚过了德国人最热闹的圣诞节和元旦，大约一个月之后就迎来我们的春节和元宵。我在国内过完春节，还没到十五就走了，亲朋好友都同情地问：“你们在德国吃得着元宵吗？”

其实，在这里的亚洲店、中国店，虽说跟国内没法儿比，但是，基本上日用调料和小食品还都能买到。而且，那些在国内的父母亲人身边娇生惯养的留学生和外嫁女们，到了德国，都被逼成了“名厨”和“巧妇”。我有个语言班的同学，在中国机场出海关的时候，从妈妈手中接过一张“食谱”，她才知道做米粥的时候什么时候放水和“如何发面”，可是，两年后，不但自己做烤鸭（那烤鸭饼做得最绝），在各种聚会上大显身手，还被请到烹调班儿授课呢！我呢，没有那么专业，但是，也在各种聚会、特别是教会的活动中，学会了自制元宵和月饼。

只有一点，让一些在德国公司里上班和家里有小孩子上学的中国人不舒服，就是德国人不会让大家在中国的传统节日里放假，很多的庆祝活动和聚会，都不能在“正日子”，而是在周末或者晚上下班以后。所以我们这次元宵节聚会，约定大家都不带老公，反正他们得去上班也没有时间来，而我们，也正好可以说说女人们的私房话。

 金叶的家，是一个三层楼的独立房子。她的作家老公在顶楼的工作室里写作，吃饭的时候金叶就到大门外去，连续按三声门铃儿——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开饭了！”

其实，就算金叶的老公在楼下，我们也不用担心——因为他虽然跟中国老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是他的中文也仅限于几句问候语。因为他要用母语写作，就算跟我们同桌吃饭、我们用母语叽叽喳喳地聊天的时候，他却还沉浸在他的小说场景里，从他飘忽的眼神儿里，我们知道——他根本不在，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吃进嘴里的是什么。

孩子们在二层的儿童房里玩儿，也不会打扰我们。我们几个女人就尽情地聊起来。

我的新女朋友自然成了今天谈话的主题。提到罗德给我安排的“功课”，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了。

我们大部分都是大陆来的，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只要拿回好成绩，别的什么也不用做。所以，每个人都有过初来德国时在做家务上或者出笑话和闹矛盾的事情。

绿茗是个手脚麻利的勤快女孩儿，刚一来德国，就开始给家里打搞卫生。有一天她老公下班回家，发现他十套高档西装，全部都被绿茗用洗衣机绞过，晾在院子里！结果，全部被他扔进垃圾筒——因为缩水，小得没有一件能穿了！

金叶呢，其实是很会做家务的了，不但家里一尘不染，就连老公的内裤、袜子和儿子的小衣服都熨得平平整整。她居然也在这上面闹过笑话！原来，她觉得那么多衣服要熨，反正她老公衬衫下半部也要放进裤子里，系上腰带，早晚要起皱，就有些应付、没有熨得像上半部分那么妥贴，结果她老公自己又把那些衣服再熨一便。

我一听，就有些发怵了。我最不爱做家务了（做饭除外），我买衣服，都是买那些免熨的，结婚以后，遇到一个能干的婆婆，别说带孩子、收拾家，甚至老是抢着把我的内衣都洗了。

我们这次聚会没有邀请大花，因为我从国内回来以后，就发现金叶跟大花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谁也不理谁了，于是，我们一致同意让台湾来的外嫁女秋影加入我们。她的话给了我一些安慰和信心。

她说她就不爱熨衣服，所以老公的衣服都是拿到洗衣店去。“才一欧元一件，连洗带烫全齐了，攒几件一起送过去，又省时间又省力。”她是个很会安排自己生活的女人，每天除了画画、弹钢琴，还每周打两次网球。她的名言就是：要抓住老公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所以，她不但烧得一手好菜，还会自制各种糕点和小吃，特别拿手的是煲汤，这也都是大部分来自台湾的外嫁女特有的、我们大陆来的媳妇不可企及的地方。

尤其是她们的良好的心态，是多数大陆的女同胞所不能具备的——就是像很多德国女人婚后那样、心甘情愿相夫教子、作家庭主妇的心态。她们这些人当中，有很多是具有很高的学历背景、在婚前或国内有过很好的工作位置的，比如秋影——教育学的硕士，从来德国就一直没有怎么到外边工作，一直快乐地承担着养育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老公和前妻的儿子）和照顾在德国公司做副总的老公的家庭主妇工作。本来，她在台湾人办的中文学校里任课，是很受欢迎的老师，可是，这个被很多主妇“觊觎”的位置，还被她辞掉了。很多人大惑不解，她说：“我想给自己多一些时间。”

时间？家庭主妇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她三个孩子都大了，她还要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