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四十天之生活
最近父母来美国，从机场出来，竟然开车错了路，很尴尬地停下来寻方向，说：这一带不熟。其实机场离学校很近，如果往学校的方向是知道出路的，可是担心父亲不习惯坐车，想直接上高速路，就欲速不达了。
不巧的洛杉矶这天突然有点凉，冷热气流交锋，在海边下了雾。母亲说：原来美国也有雾霾啊？！我无语。还好车开到圣塔莫妮卡山的背后，就没有了“雾霾”，夕阳下的云彩绚烂又清澈，可是父亲又无语了，因为我的宝马SUV并不舒适。
父母亲有两只表，一只调到了美国西海岸的时间，另一只坚持着中国的。所以两个人是不是要对时间：噢！现在应该是中国的几点了。这样的结果，时差更难调过来，两个人半夜里说话，白天瞌睡，即使换了一辆更大的卡雷德出门，但还是一个“晕”。
过了几天，我去学校教课，买了一堆玫瑰花回来，父亲帮助栽种在院子里，本来他一定会教育我：这是冬天，春节都没有过，怎么可以种花？现在他没有了意见，因为洛杉矶温暖的冬天正是花卉开始发芽、开苞的时候。走到附近的超市去看看，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从第一次绕着我的住宅外墙走一圈，到现在一直走到最繁忙的托潘嘉大道，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再接下来他们要自己尝试坐家门口的公交车了，那个可以直接送他们到好莱坞大道。
终于他们几乎忘了中国的时间，春节在哪一天？他们一下子也“算”不出来了，星期四吧？是的，那一天我们学校的亚裔教师和学生会、中国“汉道会”将有一个新年庆祝活动，我将介绍父亲去做书画示范，不过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免得他太认真了影响睡眠：就去那给学生们涂抹几笔开心吧。
在罗耀拉大学的活动，父亲很配合，他很随和地当场作画，并把两幅画送给了亚洲学生会和一位在罗耀拉大学教中文的老师，皆大欢喜。后者还邀请一起在教师餐厅吃饭并参观了学校的综合大楼，凭窗感叹景观的伟岸气魄。正巧哲学系的王教授也在那里，她拿出最近在剑桥大学出版的书送给父亲，因为里面用到父亲的一幅画，是我去年的时候给她提供的文件。又造访了教授亚洲文学的老师，她是我前年参加面试会选进来的，几个人在一起，就商量拍板安排父亲在亚洲文化中心做一个讲座，来配合、丰富几个专业的教学活动。
回家的时候，父亲要求我只管沿着我平时回家的路走，尽管都是弯曲的山路，他并没有强烈的不适，心情好嘛。晚上父母亲一起在花园里看星星，说：真的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多的星星了，原来星星还有这样多的层次、大小和远近！
再接下来，我们一家带着父母北行到旧金山旅行，然而最博得好感的城市却是洛杉矶附近的圣达芭芭拉，毕竟越往北走，沿着公路的精致花园景观就越少，沿着101公路的自然风光非常美丽，但是到湾区附近的时候竟然下着雨，灰蒙蒙一片，所以有些索然。回程将近洛杉矶的时候，尽管还在下雨，却映出了双层的彩虹，开始的时候以为彩虹只在海岸上，一边在公路上，另一边倾泻在海里，可是继续走，它还在那里，正好就在行驶的方向上，是幻象，却又真实。就这样向着彩虹开了很久很久，直到背后的夕阳西下，才彻底进入灯火璀璨的夜色洛杉矶，但奇怪的是，洛杉矶的地面还只是微微有点潮湿，看来今年加州的旱情并没有减缓多少。
又过了几天，洛杉矶终于“正式”下雨了，不巧的是，父母早上非要自己逛出去，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躲雨呢。
是的，那天下雨，父母走出去一天了没有回来，大家都很着急。天还亮的时候还开车出去碰运气，等到天都黑了，胡思乱想都来了。女儿说：他们可能自己去中国城住了？因为他们住不惯也吃不惯。检查他们的东西，真的把要紧的都带上了，就更迷惑起来。
还好，他们正在这个骨节眼上回来了，一场虚惊！不过接下来再也不敢由他们自己跑了，把他们放到一个购物中心、市镇热点或者博物馆，再在说好的时间接回来，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其实父母来访之前，就因为他们没有跟我商量找熟人定了机票，实际上没有那样便宜，却锁死不可以改期，而这个时节，又是我一点假期也没有的阶段，为此我嘀咕了很久，但是他们说：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不在乎你有没有空陪，就呆在家里，你们怎么过我们也一样。话虽这样说得容易，实际上他们坐在家里实在无聊极了。
一方面没有丰富的中文读物，或者电视、报刊，尽管我有订美国最时髦的建筑和设计杂志，他们也没有任何兴趣翻一翻，因为看不懂英文，可能连图片也反感去欣赏了。另一方面生活的节奏实在相差太远了，在家里做点小的工程，或者园艺，都是我自己自在和快乐的过程，但是老人们却耐心不大，或者认为那根本是浪费时间。我很难在家里安排一个地方让他们觉得舒舒服服坐着的乐趣，即使气候这样温和，光线这样充足，有吃有喝，但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苦闷和失望的信息。两个老人要么一直在私下里说话，好像我和妻子的每一件事他们都在看电视剧一样地评论着，当这样的窃窃私语变成都听得见的地步时，就产生了不必要的纷扰；于是他们就控制自己不说闲话，呆在家里就变得更加痛苦了。
父母也毕竟难得来美国观光，不可能了解我这样没有出息的儿子的生活意义何在，来自日新月异的中国的躁动是跟美国自在安静和简单的生活方式的确是格格不入的。在跟国内他们周围知晓的风光人物的生活对比中，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说服他们真来美国养老了：这是啥地方呀？高楼大厦都久违了。妻子在努力地做菜，孩子们在认真地写作业，我自己最近有点迷失：我在做什么？
父母来美国不多久，跟妻子又疙瘩上了，这是十几年来最黑暗的日子。
今天情人节，跟妻子两个人在花园里种花，做了一个心型的花坛，用棕色的木屑盖了土，拿营养的和防虫的药参在新土了陪了植株，看上去真的不错。都很累了，但是妻子还是做了饭菜。她事先就用慢烧锅做了牛肉，现在再炒了洋葱和土豆、胡萝卜，对我和孩子们来说，实在是美味！因为全家在餐厅吃太麻烦布置和收拾，平时我们就在厨房的餐桌用餐。当然有时候孩子们跟妻子先吃，有时候我跟父母先吃，锅里的饭有时候不是正好的，要盛出来再烧上，就得分批。
今天给父母盛了一碗炖牛肉，再热了一个豆腐、金针菇和火腿的汤。
我就坐在父母亲的对面看着他们吃，他们都各自从两个碗里盛了一勺，就凑活着吃了小碗饭。我问：好吃吗？父亲说：好---的！母亲很不快乐，似乎抹着眼泪......今天是元宵节，可能他们觉得应该吃汤圆？或者只有跟她的国内姐妹家人在一起才是有意义的？
这样的场景每天重复着，昨天妻子做的是马兰头、豆腐干、青豆的家常菜，加上豆腐汤，我竟然也觉得有滋有味，可是父母也许觉得我们一家都在受苦，或者妻子在故意做戏虐待两老？
他们跟妻子不和睦，即使妻子不对，我也维护着她，但是也希望父母吃着她做的饭菜，即使不合胃口，也勉强赞许一声，岂不皆大欢喜？
哎，我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幸福，怎么也不觉悟，让父母嗟叹唏嘘了。
最近心境确实很差，我没有办法成全来自两方面的压力，我不可能解散自己的家庭来取悦父母，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眼看着父母的情绪越来越坏。
本来今天准备了大车想一家人一起出门，购买生活必须，然后去稍远的地方玩。孩子们不懂事，也已经迫不及待，但是偏偏父亲就是不愿意一起出去，宁可自己和母亲一起走出去。他们从家里每天要走出去一天，其实是为了避免在家里跟我妻子碰到，他们口口声声这次来美国只是来看我的，但是这样的声明和态度对我这个有家庭的人来说如何接受？
最近一桩又一桩“案子”不断地增加着摩擦，都需要我解释，但很多我都没有意识到需要解释。比如为什么家里突然不用带笼头的桶装水了，其实是我们发现笼头地方有绿色，怀疑有带菌，正要去买新的壶，而二老一直喜欢泡茶，孩子们最近就直接喝水龙头里的水，但是他们就怀疑这是针对他们的“小动作”了，而实际上我们大人都是直接用保温热水壶里的水，所以我都没有觉得需要跟他们说起；又比如小茶叶罐里的茶叶少了，短短两周，已经两罐喝掉了，我有点疑惑，但拿了新的一大罐给他们用，我自己不了解哪个更好一些，但是他们就怀疑是妻子拿去故意倒了，其实顶多是小孩子恶作剧，或者记忆错误，二老喝茶很凶，我虽然也劝过：冬天少喝绿茶，不管多好的茶，都会伤脾胃，何况太浓。可是我们都绝对不会去倒掉，又拿了最大的一罐送上了，但是父亲还是挥之不去地觉得妻子在捉弄他；再说茶杯，有一个鲁笛的茶壶和一对杯子，我过去在文章中专门讲到故事的，是给二老用的，加上另外两只马克杯，但是因为洗一家人杯子的时候都是放到了一起，他们又以为被收走了，说明了以后才释然；但是保温瓶烧水到华氏208度以后会自动降到195度来保温，又被误以为是妻子故意设置了不让他们泡茶的；再说饭碗，一直觉得他俩喜欢用中号的青花碗，我自己有时候用，有时候用更小的白碗，两老用了一段时间青花碗，突然就非要用小碗了，好象我们在这个上面又有计较了，当然就由着他们，即使小碗并不方便。更不要说因为藏獒不认识他们导致他们不方便坐在最里面的有落地窗的书房里，他们必然觉得极大的不平衡：父母和狗孰轻孰重？过去我的狗都是满院子前后跑的，现在已经被限制在最小的范围里了，藏獒是不可能关在小笼子里的，当然也不会因为轻重不当把她杀了。所以这次他们来，我们还特意装修出一个房间，原来小孩子们做功课的朝东房间，刷了蓝灰的墙壁、装了顶角、贴脚、装饰门框和落地窗帘，铺上实木的新地板，还拆掉原来的壁柜，安装进去一个宜家的组合柜，连盆栽都是新买的，除了这一间，父母有时候也坐在餐厅和起居室，应该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快...... 如此小事，根本不是我往日喜欢探讨的，更没有必要陈述和辩白，但是最近都成了一个个问题，不注意就随时要出大篓子。
更不要说万一妻子说话不注意，产生任何有联想的字眼，或者两老说话手舞足蹈，又让妻子多心。尤其是孩子不懂事，知道妻子和二老的矛盾，就或者“双吃”，或者“捣乱”，给大家都添堵；心力交瘁的妻子当着二老的面惩罚孩子，父亲就冲口而出：“怎么这样的女人！？”
我想起来一个脑筋问题，渔夫带着狗和猫和鱼渡河，要计算怎样分三批把它们送到对岸，而它们又不会自相餐食......呵呵，这种烦恼，让我怎么维持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其实我一再劝说希望父母不要期望“真正地”解决家庭的纠纷来建立家庭内部的绝对顺从和从属关系，退一步，保持文明人必要的体面和表面和谐，“对不起”和“谢谢”不要那样难以启口，事情就可能过去大部分了。但是这样的“解决方法”是二老不能接受的，他们这样坚持，我只能转而埋怨妻子不够礼貌和尊敬，但是二老连对我也是怒气冲冲的样子，非要水落石出讨个公道的样子，谁都紧张害怕，剑拔弩张。
看着父母亲又沿着围墙走出去上了公交车，我关掉大车，带家人上了另一辆车，一直跟着公交车，直到看到他们下站走进商业区...... 其实我知道父母也跟其他在洛杉矶的朋友有联系，每天有他们约好的内容，可能有人去接了他们去哪里，今天说话的时候还透露出他们见了温州的老友，但是以前从没有告诉过我。有很多次他们一出门我就跟出去，竟然马上走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一丝怀疑我的选择，我不会抛掉一车的家人去跟他们一起走，十几年的生活不可能回头，我的小小幸福也不愿意被否定。我在车里僵坐着，全车人都没有一丝声音......
网上看到一篇文章「洋媳妇教育孩子，把中国婆婆惊呆」，很好，很概括地讲了这样几点美国人育儿的方法：
不吃饭就饿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管教孩子是父母的事。
这些做法，当然有些出格，对中国家长来说，但是＂洋＂媳妇这样做了，就被欣赏和理解了。我说：关键是，是不是只有＂洋＂媳妇才可以这样做呢？事实上，我们家最近的纷扰，就是由围绕着小孩子的教育的分歧开始的。
我的女儿在爷爷奶奶那里养了十年之久，所以来美国的最初几年，她有很多需要适应的问题，在我过去的文章里提到很多，表现出来好像父母对她尤其苛刻，当然就是为了她自己好。
最近爷爷奶奶来美国，说就是来看我的，但是他们有一点＂私心＂，就是来看我女儿。
所以他们一直在观察我们有没有对她不公平的地方，而实际上是不存在的，除了我一些比较额外的一个要求：要求她在家里坚持说中文，毕竟在中国已经学得不错了，跟两个弟弟不一样，希望她坚持说，不至于丢掉。但是恰恰这点，是她很不情愿的，所以在出去旅行的一路上，她的英文说个不停，甚至俚语和不雅字眼都滔滔不绝。
我在开车的时候，后视镜一直看着第三排的女儿，不停递眼色给她：说中文！但是这个时候，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根本不理我，因为爷爷奶奶在嘛。
所以我只能憋着火，除了警告了她几次，没有什么办法，在快回到家的时候，还听到她用难听的话在后面骂我和妻子，好像要图一个痛快。所以到家里的时候，妻子就罚她在外面站着，当时爷爷就不干了，骂出了口。当我把女儿叫进屋里，她自己也已经承认自己说了脏话的时候，奶奶痛苦地瘫在地上，好像这一切就是冲着她去的一般......
爷爷奶奶没有想到的是，当家庭风暴骤起的时候，三个小孩都没有拥护他们的判断，反而情绪上跟他们对立起来，这以后即使风暴过去了，他们还是不断地捣乱、调皮，这些并不是妻子鼓励的，但是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了。
小儿子因为胡闹，被妻子狠狠地教训，在美国是不可以说如何教训的，但是中国人都懂的，可是这样做并没有让爷爷奶奶觉得是维护他们的举措。妻子也道歉了那天争吵音量太高，两老也领了，其实我们并不敢要求两老承认自己也有同样的问题。可是这样一来，疙瘩就是在那里了。
最让两老受不了的，是我女儿明显地站在妈妈的一边，让两老觉得＂痛失＂女儿一般，抱怨她真的没有良心啊！
哎，我真希望一切能平安过去！今天上班以前，送两老去曼哈顿海滩玩，给他们买了早点，介绍他们哪里坐，哪里走，希望他们在温暖的海滨，用柔风抚慰破碎的心情。
加州今年一直缺水，所以气象预报星期四要下雨，居然成了新闻，星期一就在报了。
星期三的时候，约好了带两老参观盖蒂山庄，有点担心下雨，但还是去了。先前他们已经去了盖蒂中心，那是一个美术馆，就在405高速公路边上，而盖蒂山庄却在太平洋海滨公路旁边，要预先电脑上预约才行。
上次去盖蒂中心，他们遇到过几个中国人，是专门打车去的，没有旅行团会安排这样艺术性的行程。而这次来盖蒂山庄，当然更鲜有国人面孔看到了。而电脑预约并不方便，本来我有帐号，每年安排学生去参观，可是最近电脑系统有问题，帐号不通行了，只好打电话去，给一个号码，进去的时候告诉门卫就可以了。我过去对这些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的，但是最近接送父母参观，很得意洛杉矶这些普通人的通融、和气。上次到盖蒂中心，也是把两老放下来就走，为了帮助我节约停车费，工作人员主动地为我打了一张临时工作卡，指导我从工作人员通道开出来；等到我回来接的时候，两老搞错了地方，一直等在楼下的停车位出口，我只好再开进去停车，出来的时候机器上要收钱，工作人员又帮助我用对讲过关－我不是太着意要省钱，但是他们这样善意地帮助了我，我当然得感激地接着。
那天并没有下雨，但是去的路上已经有些拥堵，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要下雨，放慢了速度。在盖蒂的入口，告诉工作人员我只是把两老放下来就走的，他们就指引我过岗亭，给我一张临时停车证，然后一直开上去，停到停车场的前面，把两老放下来。要他们下午出来的时候尽量等到最后下来，我会去接的。出门的时候，跟门卫聊了几句，我下班要4点多了，盖蒂5点关门，如果我晚点到，要他们照顾一下，然后就去学校了。
到学校的时候，对我来说时间还早，却收到模特的短讯，她在405上堵住了，估计要迟到。对洛杉矶人来说，迟到不是惊奇，所以开始上课的时候，我找个学生画肖像，大家围观，并不浪费时间。模特到的时候，助教也迟到了，她们都是在405上吃了苦头。如果说全世界最堵的公路是那条，都知道是加州的5号公路，那么第二呢？就是405，也好玩，英语里405的意思，就是＂为了5号＂的意思，后者就是为前者减压的平行公路。
我突然想到还在早上看电视新闻的时候，就看到405上面有大货车倾覆的报道，但那是北向的，而南向的路上为什么也堵呢？原来所有的车过去都要看看希奇，我问她们，果然是。迟到了还看希奇？在洛杉矶迟到只是一种说法，没有人真的急眼。
下午不等4点，我就吩咐助教余下的事，先走了，主要是担心下雨，万一他们出了盖蒂又没有地方躲雨就糟了。到盖蒂的时候，门卫打招呼：两老语言不通，坚持要走下来（盖蒂山庄在山上），工作人员就载两老开回上面去了，让我到上午放他们下来的地方等着。果然，我等了不到两分钟，有辆车载着他们下来，两老已经急坏了，以为发生什么事，但是马上理解工作人员的善意，是帮助他们在寻找我，就一个劲地说谢谢！
其实这个时候天还是没有下雨，甚至有些夕阳，太平洋的风景异样地清晰明亮。
等到回家过了午夜，才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天窗玻璃。第二天的早上，天反倒晴了，车道上贴了一层松树花果，天空分外明净。父母一早自己要出门去，我担心下雨，给他们伞，但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并没有用上......今儿早上我不上班，他们又出门去，我说：今天真的下雨，不如再家里喝喝茶？
父亲固执地说：没有下雨！就出去了，可是果然马上下雨了，妻子看到伞并没有拿走，就要我开车去找，还好马上在围墙外面的车站看到他们躲着雨......
雨下得越来越大，我却觉得很多东西是洗不清楚的，模糊一片。
这场雨真的太大，洛杉矶很多地方淹水了，围墙外面左手是缓缓的坡道，山水汩汩地泻下来，一直灌进院子下面的水道。水池里的水位都到达了最高的地方，再就满出来，浸漫在草地里。藤蔓植物本来修得方方正正的，却承受了太多的水，顶部瘫下来，豆腐块一般晃悠着。雨水不买帐，照样不停地冲刷着，叫人狼狈不堪。
昨天去女儿学校接，她有一个海报在学校得了最高奖，再要去市里角逐，老师给她一张大的卡片纸，同学协助一起在学校画得很晚，所以停在学校门口等。车正好贴着人行道边停好，雨下得疯狂，她终于出来，进了后座，却关门太轻，因为我的宝马后门都是儿童保险，关半截就没法从里面开或关了，无奈下去帮她，因为车停在车道最低处，早已水漫金山的地方，硬生生踩进水里，再趟过另一边去，给浇得湿透。
原来美美地计划，好像很有技巧地安排，却因为不经意的失误，不得不狼狈一刻。洛杉矶一直说缺水，今冬尤其少雨，愁煞很多人，连孩子都知道要节水，所以来一次暴雨，很早就在预报，欢欣鼓舞。但是真的来了，又发愁太猛太急，一连串报道说哪里哪里受灾了，还是痛苦的样子。
其实天地本来就有最好的安排，不来自有道理，来了就好好接着，这是我的哲学。中国人把水比作钱财，也有一定的道理。当钱财不来的时候，就耐心等着，享受没有钱财的逍遥无虑，感受人生的五味和人情世故，学习穷人生存的基本手段。当钱财来的时候，也就心安理得，泰然收之，好生用之，不需要矫情太多了，自己带不走的就留给别人，自然而然，才是好的境界。
再想，水也是汽，你看得到，但是它会潜行、会转化，跟钱财一样。不要心痛它们到哪里去了，也不要做作你把它们施舍了他人，要知道，财水本来就无界，既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来来去去，多了你收不住，少了它又会下来，这样的天意安排才是道啊。
父母回去了，我和妻子把他们送到出关，挥挥手，他们只带回去一些送人的小礼物。突然觉得好笑，为什么来一趟，就为了这些？但是除了这些，父母又能带走什么？
昨天我最后一天带他们出去游玩，去了一个日本的花园，在洛杉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里，但是确实还是不错的。
可是两老除了到处看看，最关切的还是一定要去买些送人的东西回去，所以最后一天还是跑了超市，东西找对了，但是大量包装的带不走，又去其他的店找，最后他们还是想自己去买，大概那样自在。我就将他们放到公车直接可以到家的超市区，然后自己回家了。
妻子诧异：不是让你好好陪陪他们，怎么回来了？不过那样也好，帮她接了小孩子回家，老三学校那天去盖蒂美术馆，回来有很多话题，正说话，两老回家了，进门马上就开始整理箱子，再洗澡休息，好象美国之行就要告一个段落。
看他们都准备得当，明天就要走了，晚上就带他们去中国谷地区去吃饭，要说这么久了，去东边中国人聚居的地区并没有几次，所以到那里尽管已经日落，光瞧着那些中文的霓虹灯招牌，两老觉得特别亲切，哎，谁让我们住得离那里这样远，可能所有的不快和焦虑、牢骚都源于离开中国人的环境太远。我不由地悲哀，中国人除了那块已经污染和腐化的地方，还有多少乐土？来国外都要惦记同样的人群和语言，离又离不开，弃也弃不得，现实的无力和心理的倚赖，是永远的难解。
所以这样的夜游也算是满足了两老， 加上礼物也买好了装进去箱子了，我能够感觉到那种踏实，也至少是暂时的踏实......
从机场回家的时候，到曼哈顿海滩转了转，海面上雾都退去了，跟两老来的那天不一样，仔细看，海面上波涛汹涌，而天空这样晴朗，没有一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