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文学的社会模型功能补充说明
某读者对我的《文学的逻辑构造功能及其被忽视的后果 》的跟帖使我感到有必要对于该文所要讨论的文学的社会行为模拟功能补充说明一下。
基于我们对于文学的基本功能的了解,我相信大家不会反对我指出文学创作具有如下的功能:
1)娱乐功能;
2)对人们的思维方式进行影响的功能,或者说是对人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功能;
虽然这个说法很容易使人想到那种由政府主导的洗脑,但实际上今天的西方自由主义的文学作家们干的也正是这种事情。这一功能并不都是坏事,而是要看如何来影响。自古以来的文学作家们都希望通过对人物行为性格的塑造来影响读者的思维方式,或者说思想,只是启蒙时代以后的作品更趋于直接进入到对思想及内心感受内容的描写,而这一趋势在萨特尔的存在主义兴起后更为严重;现在,是否突出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几乎成为了习惯于固定思维模式的西方文学出版界鉴定文学作品价值的标准。现有的主流存在主义本来就是对柯尔郭尔德(Kierkegaard)的在神学框架下的哲学思想进行曲解而发展出来的,而我这里之所以要将萨特尔单独提出来不但是因为他是专门以写小说见长的存在主义者,更因为他对于所谓的个人的思维决定个人的存在而个人的存在决定个人的价值有着影响极广欺骗性极大的明确论述。
3)揭示社会现状的功能;
4)对社会的存在发展方式(及社会行为)进行模拟的功能。
人们对上述的前三个功能都耳熟能详,而对第四个功能虽然当我指出来之后会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却基本上是自古以来一直忽视了的或者干脆是完全不了解的,这一状况在那位读者(可以看得出他/她是位很认真的读者)的跟帖可以明显反映出来。
大概五年前当对经济进行离散因子数值模拟开始走俏的时候,我突然收到大量的约我给相关会议投稿并去参加会议的邀请电邮。我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我根本不在那个领域里。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领域,又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会来邀请我给那个领域投稿呢,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那样的email。后来我突然想起大概在十年前(也就是距现在十五年前)在失业后我曾自己在家写了一个小程序模拟一个社区里人们的最简单的商业行为,并将结果寄给了法国的一个经济学会议,从后来收到的会议文章目录看,我的那篇当时是整个会议中唯一的一篇用离散因子对经济体系进行数值模拟的文章。那篇文章被接受为墙贴(poster)文章,且邀请我去参加会议,当然是要我自己出钱,我也当然没去,因为显然我的文章没有得到重视,而且我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后来我连那篇文章的底稿及他们寄给我的会议文集也都不知整到哪里去了。
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我五年前突然收到给对经济进行离散因子数值模拟的会议的约稿是否与我在十五年前的投稿有关,或许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但是,我当初用计算程序对经济体系进行模拟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用来说明文学可以具备的一个重要功能,那就是对于社会行为的模拟。
不论故事背景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将来,文学作品都可以具备模拟社会行为的功能,而且只要故事的情节能反映出真实的社会逻辑,那么故事的发展就能起到向读者展现有关社会可能出现的但是自己原来并没有想到的状况的作用。很显然,这样的功能可以帮助人们理解历史或理解今天与自己处在不同背景下的人们的生活,但更重要的是可以帮助人们预见未来可能出现的状况,尤其是可以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由于人们的现有的行为引起的负面甚至灾难性行为的产生警示。因此这是文学作品可以具有但却大大地被忽视了的,尤其是被主流文学出版界,被主流文学权威,被主流文学教育界忽视了的极为重要的功能!而这一忽视的最直接的受害的领域肯定是有关未来的作品,特别是有关未来的科幻及灾难的作品。
那么现有的文学界对于这一功能的忽视或无知的主要负面表现是什么呢?当然,这一忽视的负面效果的基本点就是文学的社会模拟功能没有被真正发挥出来,而是基本上被浪费了。不过这一忽视也有着一些代表性的症状。首先,对于一个作品必须要有正面的主角配角以及反派的主角配角这一固定模式要求本身就决定了所有作品都必然要把人物刻画作为核心内容,因而就在整体设计上限制了对于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模拟功能。西方文化界的这种固定思维之刻板已经是深入骨髓极难改变,其主要原因正是对于文学可以具有的模拟社会行为的这一功能的无知!其次,相应地,明明是科幻片或灾难作品,甚至是大型的科幻或灾难作品,却一定要如同一般的生活片那样来突出主要人物的个人生活的情感面或内心挣扎,或个人私生活的纠结;不是说这样的刻画一定不好,但一方面,毕竟任何作品的篇幅都是有限的,而且作者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突出了某一方面就会使得其它没有受到重视的方面受到限缩;另一方面,尽管对人物性格和内心感受的刻画对于读者个人的生存行为具有一定的(带有作者偏好倾向的)诱导和启示的作用,但是它与社会本身所具有的内在规律基本上不处在同一维度上,因此可以具有不符合社会的内在客观逻辑规律的任意性。因此,把这样的刻画作为一种固定模式来要求,并排斥不具备这样特点的作品,必定会使得文学作品原本应有的模拟社会行为的功能受到限制和损害。
主流文学界对于文学创作的这种刻板要求不但会限制作家们的传作思维的自由,而且还会对读者和观众的思维方式产生片面的诱导,具有某种洗脑的效果。这种洗脑的效果所导致社会整体对于包括科学技术的发展在内的社会行为的内在规律的漠视和误解可能会误导人类的整体社会实践,而当人类所掌握的破坏及毁灭的能力随着高科技的发展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发展而越来越强的时候,这样的误导可能具有的破坏甚至灾难性的潜力将不断增大。
实际上,西方主流文化界的以人物为中心的刻板思维不但表现在文学创作上,甚至渗透到了新闻报导上。今天的很多对于时势报导的节目,非要弄几个评论员来评论,以至于实事报导的大部分篇幅经常是评论员在谈论各自的看法,而那些看法往往是带有极强的个人偏见的看法,使得原本是让观众们了解实况进展的新闻实事,变成评论节目。不是说听听评论员的意见不好,而是说一旦这成为千篇一律的单一模式,就反客为主将新闻变成由评论员来进行洗脑了。
虽然资深评论员或来自各行各业的专家们的意见可能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是,如同故事创作中对于人物的性格与内心思维及感受的刻画一样,形上学地说,一个人面对镜头发表的评论可以具有相当独立于社会自然内在的客观规律的任意性。
其实,我当初寄给经济学会议的那个模拟简单的经济行为的数值运算的结果与任何现实的市场行为都相差很远;而类似地,文学作品对于社会行为的模拟也不可能完全真实,而且一定会带有艺术的创作发挥,因而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具有不真实性。但是,这既不等于说文学作品完全不具备模拟社会行为的功能(就如同再先进的数值模拟计算也具有不真实性,但那不代表数值计算就完全不具备模拟现实的功能一样),更不等于说我们就应该完全忽略甚至废弃文学作品的模拟社会行为的功能。
那么为什么文学的这一基本功能会引起我的重视呢?其直接原因是过去一年里在我的相关科幻小说在寻求出版的过程中受阻;但那不是根本的原因,只不过是引起我对这一问题的思考的诱因而已,而根本的原因在于我的文学作品本身都具有强烈的模拟社会行为而不是以人物为中心的风格(尽管故事也都以人物活动为线索来展开)。我的文学作品之所以会具有这样的特色风格又是因为我的文学作品都是我的哲学理论的表现(就如同萨特尔和安兰德的小说也都是他们的哲学思维的表现一样),而我的哲学理论中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正是对于社会动力学的分析!
我对于社会动力学的分析使得我的哲学必然成为萨特尔的片面强调个人思维对于个人存在与社会角色的决定作用的不负责任的虚幻理论的天然克星!这也成为我的文学作品会被当今世界由萨特尔的存在主义思维方式支配的主流出版界排斥的重要原因。
这是一个悲哀,但不是我个人的悲哀,而是人类文明的悲哀。这种悲哀不仅是主流社会对于文学的社会模拟功能的无知所表现出的知识性的悲哀,更是由于这种无知而导致的被萨特尔的虚幻的存在主义误导的悲哀。而这种悲哀并非是我个人内心的悲哀,而是必然已经而且仍然正在对世界文明造成巨大伤害的悲哀!
这不是说主流出版界或主流文学界的人都有意识的遵循或运用萨特尔的理论;今天的大多数人恐怕根本不知道萨特尔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是他在上世纪在与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同时进行的西方文化革命运动中对于人类文明产生的虚幻的影响已经在主流文化界造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不易改变的文化模式。而如今,当人们由于科技的高速发展而产生对所谓的奇异点(singularity)即将到来的恐慌的时刻,如果主流文化界还不觉醒,主流文学界还不觉醒,这个世界的大众还不觉醒,还忽视文学模拟社会行为的功能,并任由萨特尔的虚幻不负责任的存在主义来垄断世界的文学市场,其后果有可能会如同慢性吸毒一样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