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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夜访北京语言学院内外

8-9 夜访北京语言学院内外

博客

取自虚度的青春第8篇

  走出国门的诱惑吸引的不仅仅是女孩儿们,男孩儿们也不例外。90年代初,各院校都有一些男生,要么徘徊在颐和园门前,寻摸欧美散客自告奋勇给他们当导游,要么徘徊在海淀四道口五道口路边和某一条小胡同里外文书店内,与走出北京语言学院校门买水果买外文书的外国女留学生们搭讪,聪明点儿的会用英文跟她们从天气和地理聊起,呆傻点儿的一上来就冲她们朗诵哈姆雷特:土壁or挠土壁,this is a快思忖……还有些小痞子们英文不灵,就冲她们嬉皮笑脸地hello,hello,常吓得她们掉转身往校门方向回跑。

  我们没有当导游的天赋功底,也不太敢玩儿路边搭讪外国女留学生的手法,但认为有必要事先奠定一点和老外们交流的基础,以便将来万一搭上出国时代快车时不会一上去就晕车。于是在一夏夜,雨过后,月照花林,天无纤尘,乡男、蛋高,加我,三男骑车,摸进了语言学院。
  进南门,左手边小馆儿里,几个老黑和几个老中呷扎啤,兴致勃勃聊足球。其中一老黑酒量看猛,将脸儿活生生喝得黑里透红,大嗓门儿喊:你们系、你们系,不就是多几个突尼斯的高干子弟么,我们好好准备准备,再……
  蛋高就是牧榆夫人的老公老时的绰号,暗喻他腿长个子高。他向来喜欢打逗,且勇于挑战新鲜事物,听得老黑如是说,随口丢回一句:再怎么准备,也白扯,就你们学校操场那点灯光,黑灯瞎火的,晚场赛恐怕连你跑动的身影都看不清吧。谁想老黑嘴皮子一翻,大手掌一张,同时呈现出红里透白嘴内唇和手掌心儿,冲他叫板:我们,我们比赛穿白球衣,你再胡说,抽你丫的!惹得我们和在场的人大笑不已。

  再往里,右拐,至操场旁闲逛,迎面逛来一单身女孩儿,长相靓,气质不同凡响,那股宁静的格调,令人油然生惬意,语言描述已派不上用场!总之,就是越看越看不够的耐看的样儿。我们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欣赏,拦住她,问:您好,请问您是哪里来的,气质这么好?
  或许是我等三人中有俩四眼儿,眼镜框衬托出的斯文和儒雅令她对突兀的拦截丝毫也不感到畏惧,她立定沉着,礼貌大方,答:我是从乌兰巴托来的,公派的留学。没等我们继续表露惊奇,她又补充:我的国家是派我去过了苏联学习,但是,我对苏联是不很感兴趣的,莫斯科的冬天是很冷,夏天是很短,我那么就已经来到北京这里了。
  我问她来语言学院多长时间,她说半年,我们于是惊奇她如此流利的中文,比我们很多国人学过十年八载的英文还酣畅。
  乡男鼻子囊囊对她说:看你比我们还小的样子,就已经走出国门咧,走过两个外国咧,而且还是两个最大的社废(会)主义国家咧,真是令人羡慕咧,你至少也得是乌兰巴托副部级高干家的细妹子咧。
  她问细妹子是什么意思,蛋高就告诉她:“乡男说的不是标准中国话,别听他的,听偶的,就是丫头、女儿、刀特尔的意思。”她听懂,笑而不答。
  我问她学什么,她说当然是学中文,问她学成回国会做什么,她说来中国留学之前,外交部领导召集她们开会,说要为人民革命党的总书记副书记们和大呼拉尔主席团主席副主席们培养一批女翻译,回国以后可能会去蒙古外交部工作吧。噢,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蒙古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贴身美女翻译,是这么一步步培养出来的啊。

  和她道别后,我们继续往里,摸到宿舍区。见一偏白大眼儿高鼻女孩儿坐在宿舍楼对面路边椅上,身边有一老黑在做殷勤套磁。
  女孩儿见我仨走来,摆手指椅:“请坐,请坐。”遂转头对边上老黑:“你,请走,请走。”
  仨掐一,不平衡,她随即回屋,叫出一位偏黑的同屋同伴共聊。她俩来自土耳其,国费赴华留学生。偏黑的同屋告诉我,土耳其主要有两种肤色,一种是偏白的俄系,另一种是自己这样的维吾尔系,偏黑。
  我仨和她俩,聊得正开心,方才在椅边套磁那老黑又走了回来,蛋高冲他招呼:“你好”。老黑红心手掌外翻,手指我仨:“你们,不好!”
  偏白土耳其妞儿怕老黑和我仨打架,将我仨带入宿舍楼一层值班室登过记,带进她俩的宿舍。
  宿舍里靠墙两铁床,靠窗并列两书桌,墙挂装饰壁毯,地铺中东地毯。她俩让我仨坐床边,为我们泡奶茶,教我们“没耳哈巴、好事恰卡”之类的土语,就是你好啊再见啦的意思。我们冒出一句:亚克西姆赛斯。结果她俩都表示听懂。偏黑土妞儿说是你好,维语。偏白土妞儿翻出几本书,说是她们的国父叫做什么穆斯塔法●凯末尔写的书,要送与我仨。
  我接过一瞧封面上的土耳其国父,别说,长相跟孙中山几乎一模样。随便翻看,发现他们国父的思想境界和我们孙中山的不一样,孙中山连俄联共,他反共,书中写道共产主义和纳粹怎么怎么相似。。。后来我们就把书给扔掉了。
  我仨她俩交谈时,就属乡男最老实,让坐哪儿就纹丝不动,就属蛋高最活分,时不时把屁股挪到偏白土妞儿床边,但只要他一挪过去,偏白土妞儿就笑涔涔起身换坐到我床边,他俩反反复复来回换床边,乐此不疲。
  后来,我几乎每星期去一次语言学院,和偏白偏黑土妞儿说中文,说英文,发现若按正确中文语法顺序说,偏白土妞儿就大眼儿瞪大眼儿,因听不懂而愣神儿,而按照英文语法顺序说中文的话,比如什么时间是它现在(What time is it now)之类的,她俩就乐得眉飞色舞,抢答,以为她们自己中文水平已然如何了得。我不知道土语中主谓宾定状补排序是否与英文相近,至少同为粘着语系,或至少她俩的英文要远远好过中文。偏黑土妞儿比偏白土妞儿知性,稳重。偏白土妞儿幼稚活泼,最爱给客人泡奶茶,最爱学中文。每次约她星期日出去逛街,逛王府井什么的,她都答应,却从不兑现。再后来,就忘了因为什么不再去她宿舍了。

  
   一条路              悄悄地
   落叶无茎             我从过去
   走过我走过你           走到了这里
   我想问你的足迹          我双肩驮着风雨
   山无言水无语           想知道我的目的
   走过春天             走过春天
   走过四季             走过四季
   走过春天             走过春天
   走过我自己            走过我自己

  

  话说那天出了语言学院南门,意犹未尽,我们三个往西,在几步之遥的五道口几家小酒吧门前留步。酒吧里人声鼎沸,宾客满棚。那时,小酒吧尚属新生事物,个体经营,注册登记不能使用酒吧和bar之类的中英文命名,否则工商局不予批准,因为那样的中英文字眼儿表露出来的是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活方式。但是店内装潢和服务内容与现今酒吧并无大异,音乐,酒柜,墙壁上的招贴画……只是没有现今意义上的乐队表演和流莺而已。
  我们找到唯一还有空座的一家,空座像两排面对面的四人火车座,也就是Booth,在当时的北京实属新鲜事物。我们三个还没碰完第一杯,店主小心翼翼地领过来一洋妞儿,告诉我们她是店里常客,语言学院的留学生,从西班牙来的,问我们愿否让出一边座位的一半儿给她。我们受过高等教育,崇洋迷外,对待外宾自然要做到以礼相待。蛋高和乡男坐在我对面,西班牙女郎就一屁股落在我身旁。
  我的英文在当时比他俩强,他俩不知道弗朗哥用英文该如何出声,于是怂恿我试探她,看她是否知道弗朗哥。
  我也不知道弗朗哥用英文如何出声才算合辙儿,就先说了个Franco,又跟了个Flango,问她是否知此西班牙鸟人。她一听,即点头称知道,还告诉我们不是每个西班牙的年轻人都知道这鸟独裁者。她说现在的西班牙,小青年除了喜欢看人和牛斗,别的什么都不懂。她在大学学历史,所以才能知道。
  乡男问她知不知道他的老乡,一个中国的名人。
  谁?她问。
  伟大领袖毛主席呀,我们告诉她。
  结果,听了她下面的回答,蛋高就生起气来骂:“你们看看!这西班牙小娘们,不懂事哦。”
  蛋高何以情不自禁骂那西班牙妞儿不懂事?看她怎样回答即知蛋糕气生的也不无道理。她竟答:“Ah, 我指道我指道(我知道),他们两个,一样的,一样的……”

•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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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老哥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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