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之梦
入夜,万籁俱寂。垂闭的眼睑之内,却是一出出不甘寂寞的活动场景。
连日来,那个黑白世界的基调恬淡温情,里面出现的人物均是早年生活所遇所有。妈妈,爸爸,弟弟,弟弟的第一个媳妇儿。他们都平静安详,轻声细语。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的神态十分平和亲切。妈妈不再是母亲。一般我提到她,想起她严厉苛刻的那些时候,就不由自主地称她母亲。当她以和颜悦色的形象出现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想叫她妈妈。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已经有很多次在梦里遇见了她。白天偶然想起零碎的梦,心里会轻轻地一动。实际上,我知道我仍然很想她。这么写着的时候,眼睛浸出了湿润。
不期然去想的人,也会出现在梦里。那一夜,竟然梦到那一对夫妻。其实他们也是很好的人,虽然对我不是那么喜欢。在某一个时期,我的人生和他们的人生有了一段交集。也可以说,是我走进了人家的家里。人家矜持而冷漠。并无无礼。事实上如今回想起来,许多事情做得反而合乎当时的社会情理。只是我觉得过于冷淡,太多挑剔。冷静外表的背后,似乎含着说不出的轻蔑。
他们中的一个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孤零零住在老人院里。往日的恩怨早已消散,此刻我愿意为她送上祝福。
夜夜的梦,醒来残留如天边的云片。昨夜,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去上班的路上,我对着先生细细地叙述起梦里所见。他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我瞥他一眼,知道他肯定什么都没听见。但是我仍旧坚持说下去。因为,只有说过一遍,才不会在白日的忙碌中忘记。
此时,又到了即将进入下一个梦境的时候。趁着我还清醒,最好是紧紧手,记下来。
那是在一个长长的列车上。列车停在什么地方,并没有开动。车上似乎都是熟人亲人,我高兴地做了很多事。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刚醒来时好像还有印象。
后来我跑下那节车厢,来到相隔几个的另一个车厢。手里拎着一件或者是裙子或者是裤子的东西,说是去那边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听到广播里说,请刚上来的那个女孩儿下车,你坐的车已经开走了。
猛然意识到说的就是我,于是急匆匆跑下去,结果发现我原来的车真的已经开走了。铁轨上只剩下我后来上去的那两节车厢,孤独地站着。
我被抛弃了。
从那一刻,我就迷路了。
然后就一直在寻找。旧的人都不见了,身边熙熙攘攘都是赶路的陌生人。
走来走去的地方,似乎仍然是火车站。从周围的人嘴里听出来,说是在哈尔滨。人群当中,好容易发现一个貌似熟悉的人,赶紧上前搭话。像是一个儿时的伙伴,她在一个院落门口,正准备进去。我问你是那个什么敏吧?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我心里想着,她怎么会在这儿呢?难道她不在济南了吗?她沉默不语。我告诉她我从美国回来。
我请求她带我回家。她带我走上的是一条既黑暗又狭窄的小路。需要攀爬,没有抓手。身旁一位窜过的人,连蹦带跳滑过弯曲的台阶,突然纵深一跃,跳入深谷。还不忘回头一看,喊我随他同去。本能地No。
继续和敏攀爬,好难啊!陡峭如中世纪教堂尖顶上的通道,又像是在烟囱里,抓不住任何东西,却又必须攀登。
这就是人生吧?
想了一天,对先生说,这个梦的主题是迷失,寻找,和求生。
梦里的世界并不沉寂,繁华如白昼。特此为记,备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