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的移民生活(6)-原创小说
“我不是说这个位置非我莫属吗?看看,怎么样?”霍继成对柳芳说。
“三年后,我就会成为这个领域的顶尖人物,那时候何去何从就要由我来选择啦。”霍继成又说。
“我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要让老家的满桌子,让学校里的那些人,让陈立凡、小马之流的看看,我霍继成是什么人。哼,你平时不是也总不相信我吗?你以为打工挣点钱就怎么样啦?真是鸿鹄无法与燕雀之同语。”
霍继成在阁楼上走来走去,不停地和柳芳说。
过了元旦,霍继成就启程去德国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两口子话别,霍继成对柳芳说:
“我这一去就是三年,儿子和家里的一摊子事就都交给你了。”
柳芳说:“没啥,霍宇马上就十三岁了,咱们儿子你是知道的,懂事儿。倒是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安排好自己生活,你又不会做饭,营养得跟得上。”
“这你不用担心,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些吃住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是这次我一定能干出大事业来,你知道吗?这个项目的成果要是出来,那可是会惊动整个学术界的,我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诺贝尔奖了。”
“继成,……”
“嗯?”
柳芳话开了个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柳芳还是开口了:
“继成,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知道你心高,但是做什么事情要踏实一点儿,要脚踏实地,要想到和别人配合。别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趾高气扬的。还不是因为这些,原来的那些项目都没能弄完,你倒把人全得罪了。”
霍继成就不喜欢听这些话,但是明天要走了,他不想和柳芳吵架,就说:“柳芳,你这个人就这点不好,高高兴兴的时候你总要给我添点堵。”
我是为你好,柳芳嘴上没说话,心里说。
送走了霍继成,阁楼上剩下柳芳和儿子霍宇两个人,但是生活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霍宇照样每天上学,放学了和小伙伴们玩球、打雪仗。柳芳照样上班,下班,做饭,做家务。
霍继成去德国挣欧元,薪水与柳芳打工的六块八毛五不可同日而语,小马劝柳芳辞了工,别干了,柳芳笑笑说:“别说我还没见到他拿钱回来,就是他真的挣到大钱,我也不是当太太的命,我这两只手闲不得。”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是在霍继成离开后才真正来临的。多伦多的纬度和中国东北差不多,冬天来的特别早,也特别长。但是这一年,元旦前几乎没有下雪,到了一月份,天气骤然变冷,雪也一场接着一场地下起来。柳芳她们住的阁楼,屋顶薄,暖风管道又不好,本来就冷,现在缺了个人,便更少了些热气,屋子里好像永远是冰冷的。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冰雪嗒嗒地打着玻璃,朔风把屋顶吹得呜呜作响,感觉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体内的仅有的热乎气都带走了,心不由地缩成一团,由里向外冷。这种冷,是盖多少被子都暖和不过来的。霍宇经常上牙打下牙地哆嗦着,小半夜才暖和过来。柳芳让儿子也睡在大屋里,娘俩挤在一张床上,相拥着,以对方的体温取暖。这时候,柳芳才体会出刚搬进来的时候,小马说的‘有他们难过的时候’这话来。
其实,安省关于出租房屋是有很详细的法律的,其中有一款就是冬天室内温度不得低于多少度,如果低于这个温度,租客可以告房东。柳芳当时并不了解这个法律,不过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把房东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实在住不好还可以搬走,还真能法庭上见?中国人不兴这个的。后来实在太冷了,柳芳就自己买了个电加热器,情况稍稍好些。
下雪的时候柳芳上班也困难。大路上雪都清理得挺及时,一下雪,不管白天晚上,扫雪车都倾巢出动,清理路面积雪。但是居住区的小路就没有那么快了,特别是人行道,往往轮到最后。柳芳上班早,常常要在没膝的雪中一个脚窝一个脚窝地往前趟,回头看看白白的雪地上只有自己的一溜儿脚印,颇有点开路先锋意思。
最寒冷的时候,陈立凡、小马夫妻搬走了,他们在一栋高层公寓楼中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单元房。小马说:“立凡他没啥大能耐,就是踏实,他这份工做得挺稳当的,足够糊口了,我们的生活条件也改善改善。”
陈立凡是个喜欢动手的人,虽然他只是在木工厂打一份很简单的工,对他以前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来说是一种浪费,但是他很喜欢在那里做,活儿学得快,手艺愈来愈好,还时常给老板搞个什么小革新,老板喜欢他,和同事也相处很好,每天上班下班都显得开开心心的。他说:“这个工作简单,人事关系也简单,挺好。我觉得比原来在国内坐机关还舒服。”
柳芳到他们的新居去给他们暖窝,最羡慕的就是房间暖和。整栋楼房采用中央供气系统,房间的温度可以自己调整,夏天供冷风,冬天供热气,费用全包在租金里。他们家把暖气开得足足的,一家三口全穿着单衣服,张浩天还穿着短衫、短裤。倒是柳芳和霍宇在屋里热的坐不住,她们娘俩可都穿着毛衣毛裤呢。
陈立凡一直挺关心霍继成的项目情况的,问柳芳他最近又没有信来,谈没谈到工作进度情况。小马则关心着另一些事情,她对柳芳说:
“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就看不上你们家霍继成那爱摆谱的劲儿,他和你不一样,眼眶子太高,心太活泛。要是真发达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哪,柳芳,你得盯着他点才好。”
临走,小马送柳芳和霍宇上电梯,又说:“柳芳,你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你别记恨我,不过我实在是为你好。”
柳芳笑了笑,没吭声。
十多年的夫妻了,柳芳对霍继成的了解在某些方面可能比他自己对自己看得还清。霍继成有能力,有劲头,有野心,如果踏下心来,真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是看他临走时的张狂劲儿,柳芳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还真是在心里暗暗地替丈夫担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