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 the Northern Light(7)—— Arenesche
Arene快速地冲了个澡,把自己抛到床上躺下,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I would never do something like that to you.”
Chrissie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带来说不出来的一种微妙感觉。他们俩在一起的三年多,绝对是他人生中The best and truest part。没有过高中生恋爱里常见的分分合合的戏剧起伏,也没有人可能介入他们两个之间。Arene从挪威回来之后,心理上有很长一段不适应的日子,直到认识Chrissie以后,她似乎有奇特的能力,easily calms the turbulent water,很多事情就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刚才他们聊天的时候,Arene留意到Chrissie的脖子上戴着细细的玫瑰金项链,吊坠是一把很小很小的金刀上面镶满了碎钻,他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 yellow knife with Yellowknife diamond。她穿着浅灰色的一字领cashmere sweater,毛绒绒的质地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柔和轻盈,也许是睡了一半爬起来套上毛衣的时候没在意,吊坠就刚好钩在领口外面。
Arene没想到她还戴着它,没有扔掉。如今回想起来,给她过生日那天除了摔进冰湖之外,其他都堪称完美。
他们俩在记忆中最美的粉色极光下第一次做爱,Arene花了不少时间研究Chrissie的身体,她象牙白的肤色甚至浅过身下的北极熊皮,在炉火跳跃的火光和他自己肤色的对比下发出光亮和透明感,而且充满着年轻的新鲜的弹性。于是,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把她整个儿都舔了一遍,感受她皮肤在舌头下面的丝滑。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女孩子最隐私的部位,竟然由内而外有着不可思议的柔软,湿润,紧致和温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Chrissie在融化,融化到每一个边缘和角落。
当他见到她胸口莹白的皮肤在高潮的席卷下全部变成粉红色的时候,这种感官的刺激强烈到几乎超过他的承受能力,实话说,Arene并不太记得他是如何进入她身体的,当时他脑子已经不转了,只剩下身体的本能需求。
随之而来的,是苏醒。在他不遗余力想深入Chrissie身体的同时,他的体内也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和激发,只是这种感觉没有明确的形状和概念,很懵懂,像某种小动物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新世界。
Arene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听到楼上房间传来细微的动静,一再地提醒他Chrissie现在就在自己的屋檐下,穿着毛绒绒的衣服走来走去,慢炖锅里还有她留着的鸡汤,他突然觉得这里有他想要的家的味道。
有时候,家不是一片土地,不是一栋房子,而是某一个人。
如今的Chrissie,少了当年小镇女孩天真的质朴,多了城市白领内敛的独立。他还留在原地每一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她已经加拿大Top的大学里拿了学位,然后在那个海边城市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这段日子里,她见识过了更多的事,遇上了更优秀的人,隔开他们的,远远不止Air Canada YVR to YZF这2小时23分钟的距离。
Arene感到心脏突然压上的重量,好像一大块铅块,几乎要把他压入席梦思里,他忍不住再翻了个身,长长地透出一口气。
床头柜的手机里跳出来一条信息,是Chutney发过来的,说妈妈问他今天是不是会回去吃饭。这已经是第三个信息了。Chrissie突然回到黄刀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了他家里,她们又开始紧张起来。
Arene把手机翻了个身,没有回复。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那天他送了Chrissie之后回到家,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刚脱下了外套和雪靴想悄悄地去洗个澡,Chutney的声音突然在最角落的垫子那儿传来:“抽污水的还没有来,淋浴暂时用不了。”
“哦。”Arene皱眉:“怎么又晚了,真烦!”
他们的原住民村落在富兰克林大街的最远端,至今没有允许政府给他们重新翻建旧屋,所以每家每户都要靠抽污水车来抽走房屋底下的污水坑。他们的屋门口有一盏小灯,需要抽水的人家只需要把灯打开,水车工人就会自己来接管道。
Arene去检查了一下,确保灯是开着的才进屋关好了门。
Chutney坐在垫子上紧紧地盯着他看,张口就问:“Did you guys fuck?”
“Geeze!”Arene厌恶地看了她一眼:“What’s wrong with you?”
“You and Chrissie fucked.”Chutney毫不在意地说:“I can see it from your stupid face!”
Arene决定不理睬她,这个亲妹妹一天天的变得bitter and bitter,让他越来越不喜欢。Chutney也同样不喜欢他。也许从当年父亲选择带他而不是她去挪威开始,他们俩的关系就走向了另一边。然后,他回来了,又“占用”掉她原本就不够多的资源,Chutney看他的一切都不顺眼,甚至在他挨打的时候,她的脸上会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知道,他们中国人都喜欢上大学念书找大城市的大公司去工作,”Chutney尖刻地说:“你也就是给她现在玩玩的东西,以后,人家才看不上你!”
Arene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转身就走进了房间。他的床头上,有一张纸条,写着让他回家后去祖父母家一趟。他索性拿了干净的衣服,顺便去那儿洗澡。
到了祖父母那里,Arene吃惊地发现屋子里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黄刀镇甸尼族人里的部落首领,凑在一起开会似的。他没好意思去洗澡,老老实实地呆在一边旁听。其实,他们说话绝大部分他是听不懂的,因为光是被认可的官方语言就有11种,有时候他们老人之间相互说话都要有翻译。不过,他看得出来,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祖父和他比较熟悉的族人的神情都不太愉快。
Arene知道,他们原住民和政府之间的冲突永远无法调和。他们的土地被侵占,人民被压迫,生活条件落后文化落后,被歧视,随后几代人被洗脑,被迫放弃他们的文化却又无法融入主流。好在他们生活在黄刀镇,西北地区的首府标杆城市,对待原住民的各项政策都是全国最好的,生活上比较安逸。
Chrissie经常悄悄地问他:“如果你们都轻易地接受这种‘补助’,领了钱就去赌反正不需要供房子供车付学费,不思进取和发展,最后的结局就是越来越弱势而不是强大。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Arene当然觉得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算对。他自己对原住民的文化和历史一知半解,也不感兴趣。
那些族长们走了以后,祖父母和几个族人留下来接着聊天,Arene才知道他的继父除了滥赌之外还牵扯上了贩毒,前几天有人注射过量致死,他们涉案的都被抓了。自从08年哈帕总理正式向原住民公开道歉后,他们的高自杀率引起政府各方面重视,所以这次死了人,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他听着有些激动,他希望家庭会议的最后决定,是把那个混蛋彻底赶出去。
只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祖父把Arene叫到房间里,对他说,他们家的极光项目经营权如今会有麻烦,因为被他妈妈再婚的时候没考虑就转给他继父了,现在离婚的话他那边家人会来争夺。。。Arene听了半天,祖父的意思是经营权归属这方面是原住民自己的问题,政府既不能也不会插手,所以关键是族长们的投票决定。
“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不是很乐观。”祖父有些无奈地说:“他们家里全是原住民血统,我们家你和Chutney都只有一半,你们弟弟在咱们的传统情况下他们会要回去,所以,结果会怎么样很难说。如果没有了经营权,我们家的生意都不能自己做,要想办法挂到别人名下去,这以后就难了。”
祖父以前在族群里的声望和地位都很高,但是他唯一的女儿已经第二次离婚,又闹得沸沸扬扬很不好看。家里的气氛明显变得低落,他妈妈每天都在四处奔走想办法,希望在离婚程序开始之前先解决。这是他们全家生计的来源,至关重要。
某一天,Chutney突然走进他房间,问他:“你以后是想跟Chrissie结婚吗?你有没有想过,她是0%原住民血统,她可能会把你拖出所有的福利体系?经营权就算给了我们家,过不了几年也会被拿走,你跟她的孩子,更没有资格拿。”
“关你屁事?”Arene不耐烦地叫她滚出去,Chutney在他床沿上坐下,说:“我听到,他们要给你找一个大族长的女儿订婚,100%血统的,而且手里还捏着很多票。哥哥,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一句都不透露给我呀?”
“When you tell Chrissie Lin about your engagement,”Chutney摆出天真的表情,说:“May I PLEASE be there?I would love to see her face.”
Arene抄起手边的一个摆设就朝她扔过去,Chutney偏头躲开了,笑得很高兴,说:“你的little girlfriend 承担不起我们家这么重要的责任,你打我也没有用。”
“SHUT YOUR fucking MOUTH!”Arene冲她吼了一声,起身来拽着她丢到门外去。
Arene知道Chutney说的是事实,但是他没有办法对已经焦头烂额的祖父母say no,也根本没有可能亲口告诉Chrissie,所以他选择隐瞒,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黄刀最寒冷的季节来临,通往钻石矿的ice road全面开放,她父亲按时回到家,Chrissie晚上溜出来也越来越容易。一来,她的大学申请基本上都递交出去了,很可能会被提前录取;其次她已经成年,Nova也早已把她当成平等的成年人来对待;另外,她的男朋友从来就只有一个,Chrissie如果出门,那就是跟他在一起,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她家人担心的。
只要一有时间,他们俩就去小木屋里腻歪几个小时。Chrissie带一点餐厅的半成品去给他做饭,Arene就负责冰钓新鲜的鱼上来熬鱼汤。
Arene的心里一天比一天忧虑,一天比一天黑暗,他很清楚自己的处理方法是最糟糕的那种,但是他死活无法对她坦白。Chrissie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深处的沮丧和压抑,以为是他家里那些矛盾纠还有她即将去外地上学造成的,所以对他格外包容。只要Arene缠着她要,最后她总是屈服的那一方,舍不得拒绝他。
那天他们俩在小木屋里再次缠绵过后,她迫不及待地穿整齐衣服不让他再乱动手摸,笑话他说:“You really have an insatiable hunger for sex.”
“Not for sex.”Arene纠正她:“For you.”
“那你真好运,”Chrissie笑着说:“这么巧,我爱你爱得要命。”
自从第一次跟她做爱以后,Arene就对她有种格外强烈的,无法餍足的饥饿感。其实他很想给她解释,每当他们俩的身体结合在一起,每当她愿意接受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let him in,two become one,他就会感到所有的忧虑紧张绝望都会被她融化,他非常迷恋这种感受。尽管从表面看起来是情欲的需求,但实际上比单纯的情欲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只是他词汇有限解释不清楚这种远超他表达能力的感受。
Arene仰头看着她,低声说:“过几个月你就要去Vancouver了。”
Chrissie微微一笑:“It won’t change anything.”
Arene翻身抱住她的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想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皮卡引擎的声音,立刻跳了起来。
这里是原住民自己的旧村落,总共没有几户人家,分得又散,不应该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把车开到他门口。Chrissie也愣住了,问他:“今天晚上有客人要用?”
“不可能。”Arene套上羽绒服,从橱柜底层拿出猎枪和子弹准备出去看看。
还没有等他走到门口,屋后的正门已经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他妈妈和Chutney。
Arene一下子僵住了,感觉到血液全部往心脏部位涌过去,手脚顿时冰凉。Chrissie见到他这个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缓缓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刚进来的两个人。
多年之后,这一幕仍然是Arene心里的噩梦,他不愿意去回忆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他妈妈把Chrissie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她专门诱惑霸占别人的男人。Chutney则告诉她,她的所谓男朋友其实已经在秘密宴会上跟人订下婚约了,然后还丢给她一叠刚冲洗出来不久的照片。她们还煞有介事地对Chrissie说,Nova在community center跟一个工艺品制作老师有暧昧关系,母女都不是好东西。
Arene控制不住要去揍Chutney,被他妈妈挡住了。他记得Chrissie一张张地翻开照片,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不太确定是她没有说话,还是他耳朵里的轰鸣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他看到Chrissie轻轻地放下照片,然后拿起她的羽绒外套慢慢穿上。全程她都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一个字,也没有理睬过Chutney和他妈妈的各种叫嚣谩骂,她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拿起了snowmobile的钥匙套上雪靴走了出去。
Arene跟着她跑了出去,挡在snowmobile的面前。Chrissie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可以送我回家,但是不要跟我说话,行么?”
他点点头,Chrissie立刻交出了钥匙。他带着她从冰路回去,然后换上皮卡送她到餐厅门口。Chrissie抢在他开口之前对他说:“请你别跟我说话。”
Arene抓住她左侧的小臂,忍不住开口道:“Chrissie,I。。。”
Chrissie突然脱掉了羽绒外套,然后卷起左臂毛衣袖子露出皮肤,在Arene还没有理解她的意图之前,猛地一口咬在他的手刚刚抓过的地方。
“Shit!Shit!”Arene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地去拉她,但是Chrissie的胳膊上已经出现一个深深的齿痕,冒着鲜血。他先捂住眼睛哭起来了,感觉五脏六腑都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脏抽痛得整个人不停地颤抖。
他听到Chrissie打开车门下去,脚步声走远,他没有再敢看她或者跟上她,他甚至不敢给她打电话。大概一周多以后,身边很多人都在议论Nova跟她老公离婚的讯息,他开车到了Lin’s Bistro街对面停下,远远地朝那边看。
他等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Nova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窗外,叹了一口气说:“别等了,你回去吧。Chrissie昨天去了Vancouver我妹妹家里住,她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Arene愣愣地看着Nova,她的状态也不是太好,眼圈红红的精神萎顿。也许是看出来他没有理解她刚才说的话,Nova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递给他一张纸,说:“我觉得这可能是她写给你的。”
Arene接过来,心虚得不敢立刻看,揣进了兜里。他不知道Chrissie这些天是怎么过的,突然之间她几乎同时失去了最爱的两个男人。。。
他把车开到湖边,掏出那张纸看了一眼。
“Never break four things in your life:Trust, Relation, Promise and Heart,because when they break, they don't make noise but pains a lot.”
—— Charles Dickens
(未完待续)